“润之,你可知错?”
李景喻面色不变,望着李靖舒,恭敬道:“润之,不过娶了倾慕之人,何错之有?”
李靖舒为祁王十数年,雄踞幽州护卫大魏边陲,时常亲上战场,见惯那些兵不血刃的厮杀,对怀有龌龊之心行僭越之事之人,深恶痛绝。
更以“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等先人教诲,亲自教导儿子,希翼润之能承其大志,镇守幽州,护卫李家先祖打下来的数百年基业。
润之也终不负自己众望,年纪轻轻,便能独当一面,他为之欣慰之余,恰逢边境六镇大旱,便亲自六镇安抚镇民,等数月归家之时,昨日,家中宾客高朋满座,却是润之背着自己娶妻,更娶得是顾氏女。
再见他面上毫无悔恨惭愧之意,李靖舒强压了两日的怒意,一股脑涌上来。
“逆子,你好大的胆子!竟胆敢背着我去求娶顾氏女,你可知自己去洛阳那一遭,会遭到多少人嫉恨与你?你皇叔忌惮我甚深,如今,你公然去同太子抢人,与君,视为不忠,与我,视为不孝,与己,更是揽祸上身。此等不忠不孝之举,竟敢大言不惭,毫无悔意!”
李景喻唇角紧抿,一声不吭。
李靖舒怒意更甚:“顾建柏乃是你的舅父,在你幼年时,对你关照颇多,更视你如同亲子,如今门户蔽凋,只盼蒹葭能入住东宫,将来重振顾氏一门,你强娶蒹葭,惹你皇叔不喜,致顾氏于何地?今后,可还有什么脸面让我再去见你舅父舅母?”
“你行事素来稳重,为何此次这般鲁莽,真叫为父寒心。”
李靖舒说完,胸腹起伏不定,那两道锐利目光扫视在李景喻身上。
李景喻抬眸,对上他的目光,须臾,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般,慎重道:
“阿耶息怒,润之瞒着阿耶前去求娶蒹葭,实属不该,累及舅父将蒹葭另嫁与我,润之心中无不感激,只能拿余生来弥补舅父家的缺憾,至于娶蒹葭一事,润之无错!”
李靖舒听他说话时,见他言语中有所悔意,心中愤怒渐消,待他最后一字落下,刚蛰伏起来的怒意如井口般喷薄而出。
“逆子,谁都可以去求娶顾蒹葭,唯有你不可以!太子李孝敬乃是你的表兄,你同表兄夺人,便是罔顾人伦,大魏貌美女子,不论出于谁家,你尽管娶来便是,为父绝不推脱!为何你单单非要去娶顾蒹葭?惹人非议!”
李靖舒似是怒极,说着话抄起先前桌案上的戒尺,厉喝。
“逆子,跪下!既然你毫无悔意,更罔顾人伦,我便打死你好了,免得你今后为了顾氏女再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李景喻一声不吭,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他说着,戒尺一道道落在他的肩头,后背上,戒尺拍击在身上,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李靖舒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平日对其寄予厚望,他瞒着自己娶妻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原本不过拿来戒尺斥责一番,待他认个错,便说教训导了事。
可见他似是被顾蒹葭迷了心窍,拒不悔改,更是怒极。
下手也没个轻重,道道戒尺打下去,一道便是手掌宽的红痕,很快,李景喻后背衣衫上便沁出点点殷红,见了血。
顾蒹葭一路偷摸过来时,透过未关严的门缝,便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比震惊。
她从未想过,祁王李靖舒竟这般抽打他,更未想过,李景喻求娶自己,会给他招惹这么多祸患,更被他那一句:“润之娶蒹葭一事,无错”骇住。
在昨晚洞房之夜,她还猜测李景喻娶自己,是否是因为他爱好男风等理由,为之烦忧。
今日她就听到他犹如誓言般的说思慕自己,她心口震撼,为自己以往愚不可及误听成寄烟的话而自愧,又被屡次试探误会他自责。
心头百感交集,骇在原地,双脚如同被盯在原地般,再也迈不开脚。
忽的,李景喻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倏然转过头来,面色阴沉,目光狠厉的盯着这边。
顾蒹葭一颗芳心砰砰直跳,下意识的缩头,避开他的视线,心中似是惊惧极了,一时不知所措,逃也似的一溜烟奔回了房间。
巧儿等仆妇守在房门外,见她仓惶进屋,正要询问发生何事,就见她衣衫未脱,上了榻,钻入了被褥中,并朝她喊道:“待会郎君回来,就说我睡下了,哪也没有去。”
巧儿不明所以,点头应下。
片刻后,李景喻果然大步过来,与门外的巧儿低声说了什么。
顾蒹葭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着实不知此刻额如何面对他,慌忙从床榻上爬起来,吹熄了床榻边的明烛,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房门被李景喻推开。
顾蒹葭一悚,趁着黑暗,滚进榻内,闭眼佯装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