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蒹葭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险些烧着了,这番有褒有扬的说辞,是她当下想的最顾及他体面的话了。
莫非他不喜旁人夸赞自己?
想到这,她心里又是一阵惶恐,早听闻李景喻性情怪癖,喜怒不定,果然如此,以后她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恰在这时,李景喻面色恢复如常,唇角牵起一抹弧度,语气似认真,却更似提醒。
“记得小时候,表妹看到街上恶霸欺凌弱女子,曾当街怒斥恶霸行为不端,败德辱行,欲押往衙门,要兆尹大人治个欺凌孤寡的罪名,如今,旷日久远,可表妹当日疾言厉色的一番肺腑之言,却在我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顾蒹葭:“”
她有说过此话吗?
为何竟荒谬的觉出李景喻在信口胡诌呢?
平日她极其护短,对于今日之事,若换做她身边贴己之人,她定不会这般含糊过去,而对于巧儿,她亦存了私心,不能确定巧儿是否当真被人欺凌,还是巧儿蓄意为之。
她干笑一声,秉着说多既错的想法,不再多话,毕竟她与李景喻的前事,在她脑中毫无印象。
屋中一时静谧无言,唯有透窗而来的破浪声依旧沉闷,窗幔上深褐色的薄纱舞动,发出噗噗声。
李景喻见她不答,转头,将目光移到近旁桌案上,上面放着一副未完的丹青,缪缪几笔,婉约清秀,将远处翠屏如盖的峡谷两道,画的极其传神。
她见他看向方才自己所做的画,脸上一热,忙过去折起来,就听到身后他低低一叹。
“表妹,若真想谢我,不如得了空闲,帮我画一副丹青即可。”
她微微一讶,又见他神色郑重,遂缓慢点头。
“表哥喜欢什么丹青?”
作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对他提出这个小小要求,与她而言,不足挂齿,何况,自己年少时,曾拜在宫廷画手下,学描绘丹青,更被人盛传,有“国之妙手后起之秀”之称,只不过,后来,阿娘身子每况愈下,她便不怎么作画了。
今日,她看外面风光正盛,一时兴起,便拿起软毫作画,下笔竟毫无顿涩之感,想必这几日下笔练习几番,倒能作出一幅像样的丹青来。
李景喻沉吟片刻,眼眸一转,刚好撞上她投来的两道目光。
她目光如水般清澈,映在芙蓉面上,娇媚不失清丽,似将他心中藏掖着的隐私照的无所遁形。
他抬目,索性哪里不看,只盯着紫檀木桌案,说道:“就画我的画像。”
顾蒹葭一怔,眼眸深处浮上一丝惊愕,在大魏,一般丹青圣手以做山水画为傲,她所作的画,亦是山水美景居多,可若是画人像,恐怕有心无力。
她刚想开口反驳,一抬头,见他双手负在身后,神色认真,搪塞的话一时说不出口,须臾,朝他艰难的点头。
“等明日,表哥若是得空,蒹葭便去找表哥作画。”
李景喻眉目一展,得了此话,似是一刻亦不能久待,匆匆告辞而去,只在临出屋前,瞥了眼失神的巧儿。
她亦望向巧儿,在巧儿瑟瑟发抖中,落了座。
……
李嬷嬷早在李景喻寻来时,便借故出了房间,此时,见李景喻离去,忙进到屋里,就看到顾蒹葭坐在临窗小榻上,望着站在堂下的巧儿,抻开手中纸团,皱巴巴的纸上,上面大咧咧的写着“有人害你”几个小字。
“你想说什么?”
巧儿早从顾蒹葭与李景喻言语中得知,两人似是旧识,再观李景喻自从屋中进来时,两道灼灼的目光便落在顾蒹葭身上,心中越发断定,唯有李景喻会出自真心帮郡主脱离险境。
她瞥了眼李嬷嬷,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一双小脸惨白,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道:“郡主,奴婢这是奴婢在水匪来的那日,危急下写给郡主的。”
她神色凄楚,说话时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更似是疯魔之人。
顾蒹葭轻蹙秀眉,心中生出几分怜惜,今日甲板之事,若换在任何女子身上,皆是犹如噩梦。
正想等她缓一会儿再问她时,忽的,站在她身侧的李嬷嬷,指着巧儿,气急败坏呵斥。
“贱婢,你勾引郡王将士不成,又来郡主这里危言耸听,想迫郡主留你在船上?休想!哪怕是郡王宽宏大量能饶了你,郡主这里也留不得你,待明日,船在渠芙湾停靠,你就赶紧滚下船,免得碍了郡主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