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李嬷嬷称郡主累日晕船的厉害,亲自下厨给郡主做饭,二狗怕嬷嬷拘谨,便候在小厨房一侧等着,直至李嬷嬷出了屋,才进去端了做好的饭菜送了出去。
若按巧儿所说,她的饭菜有毒。
那么,唯一下毒之人,极有可能是李嬷嬷。
郡王听了他回禀,隐而未发,佯装送巧儿回郡主身边,并吩咐要巧儿当着李嬷嬷的面,胡诌李嬷嬷害郡主。
果然,李嬷嬷露出破绽,到了夜间,沉不住气,来杀巧儿灭口。
李景喻逼视李嬷嬷,说道:“当日水匪登上画舫当夜,你向蒹葭的府兵下药,意欲何为?”
李嬷嬷发髻散乱,紧箍着受伤的手,咬牙切齿的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李景喻眯了眯眼。
“嬷嬷,我念你是阿葭的乳娘,不愿对你动粗,可你也知道,行伍打仗之人粗鄙,手下没个轻重,若嬷嬷识趣,招出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在阿葭哪里,也会闭口不谈。”
他说着,迅疾的拔出李嬷嬷手中匕首。
李嬷嬷痛嚎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脸色白的如同死人,险些疼的晕厥过去。
李嬷嬷虽是乳母,可在镇国公府亦是锦衣玉食,手下仆从众多,何曾受到此等对待。
她咬紧打颤的牙关,粗喘着气,“老奴老奴真不知道。”
再抬眼,对上李景喻冷毅的眉眼,她吓得浑身一哆嗦,勉强跪下去,朝他不住的磕头:“就算今日你杀了老奴,老奴也不知道。”
一旁的朱会飞见此,心中疑虑渐生,或许李嬷嬷有什么事情被巧儿窥到,才起了杀心,想杀巧儿灭口。
或者她根本不晓的是谁向府兵下药,而向郡主府兵下药的另有其人。
忆及此,他忙看向李景喻。
李景喻眸色转冷,如刀刃般一寸寸割在她身上,须臾,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寒声道:“那这个是什么?你放在阿葭屋中致人精神恍惚,甚至失忆的毒药!”
他摊开手,手心里赫然是那块未燃尽的香料。
据巧儿所言,这块香料是李嬷嬷给她的,并让她日日放在阿葭屋中香炉里,而这块残香料正是阿葭屋中燃烧后剩余的。
李嬷嬷忍着疼痛望了一眼,嘴中呜咽声如同被瞬间消音,她睁大赤红的双眼,伸手便要夺去,被他先一步撤了手,扑了了空。
他站起身,眼眸深处浮上怒意,“嬷嬷,你贵为阿葭的乳娘,平日与她最为亲近,你可想过,若被阿葭知晓,你这般害她,她会如何伤心?她被最亲近之人背叛会如何痛不欲生?”
他语气一顿,捏着香料的手倏然收紧,继续道:“若你肯老实招来,还是那句话,今日你所为,我既往不咎,阿葭哪里,我自会交代。”
他话音刚落,忽的见李嬷嬷双眸倏然圆睁,一瞬不瞬的望着门口。
他转头看去,赫然对上一双泫然欲滴的眸子。
顾蒹葭身穿中衣,身上只披了一件御风的外衫,手中擎着着一枚烛火。
火光跳动,映着她掺白如纸的脸。
围在她身侧的将士自发的让出条道路,她却似是毫无所觉,抬步走向李嬷嬷,脚下每一步似是有千钧重量,使她费尽全身力气,才能一步一步挪到李嬷嬷身前。
李嬷嬷望着她,两行热泪滚落下来,沾湿了衣襟。
顾蒹葭掏出袖中锦帕,一言不发的替李嬷嬷包扎伤口,只是再怎么极力控制力道,双手还是颤的不停,好不容易,包扎好了。
她又解开捆住李嬷嬷双脚的草绳,垂眸看向地面,似是鼓足今晚所有的力气,轻声问:“为什么?”
累日来的噩梦连连,精神恍惚,她不是没有察觉香料有问题,只因信任,她从未怀疑过李嬷嬷。
今夜,若非她做了噩梦,睡不着,亦不会为了找寻李嬷嬷,走到这里,听到这一席话。
李嬷嬷眼眸浮上一层痛色,混着怜惜。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摇了摇头。
顾蒹葭是她看护长大,在她心底如同亲生。
这些年,蒹葭越发出落的亭亭玉立,被众士族子弟追逐,甚至是当今太子也觊觎蒹葭美色,欲立她为太子妃。
可蒹葭心中却唯有李景喻,这个曾在少年时在府上小住过一段时日的男子,甚至说非卿不嫁。
太子对蒹葭求而不得,挟持了她府外的儿子,交给她这个能使人忘却前事的香料,让她混在蒹葭的房中燃烧一段时日,蒹葭便会忘却李景喻,太子便能抱得美人归。
恰好,当时蒹葭意外磕伤了脑袋,她便将计就计,用了太子给的香料,蒹葭当真忘了前事。
可紧跟着老太太去世,蒹葭悲伤过度,以往回忆慢慢开始复苏。
她不得不在蒹葭从并州回洛阳的路上再次用上香料,而恰好,她做的这一切,不知怎的被巧儿知晓,她怕巧儿告诉蒹葭实情,便想杀巧儿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