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自从闻人县令离了高平县,闻人夫人便日日忧心,每日只是派人打探音讯,可一晃一年过去,派去的人既不见回,也不见有半点消息传来,据说一天夜里,闻人夫人在夜里惊醒,泪流不止,丫鬟问她为何哭泣,闻人夫人只是摇头,半晌才说出是县令托梦,嘱咐后事。从那之后,闻人夫人每月初五必去高平北山的山谷中等人。三年后的一日正午,一对官家车马经过,夫人便匍匐于地,大声喊冤。原来那车中坐的,正是从并州都督府法曹任上升成大理寺丞的狄仁杰狄大人。”
“是狄大人!闻人夫人这可有救了!”信鸿激动地说。
“是。”瓜贩道,“狄大人下车将闻人夫人扶起,便询问何以在山中之中喊冤。闻人夫人说,三年前闻人县令死时,托梦给她,说他这千古怨抑无人可平,此后只在初五日等文曲星经过,方能平此奇冤。不想竟说的是狄大人。狄大人听后,细细问了案情,后来又到东都详查,果然是来俊臣、索元礼二人所为,便密告则天皇帝,皇帝听后大怒,让狄大人处理此事,闻人县令冤案最终也就平反了。据说,则天皇帝就是因为此事怀疑来、索二人,他们罪有应得的下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埋下的。”
“好!真不愧是狄梁公!”信鸿拍手称快。
“大哥。那闻人夫人又如何了?”公子哥询问道。
“嗨。”瓜贩子叹了一口气,“闻人夫人苦守三年,终于见到夫君冤案得洗,已经是油尽灯枯,当即遣散了仆从私役,收敛了闻人县令的衣冠,起了一座衣冠冢,亲自葬在山谷中。最后大哭了一场,也死了。”
“闻人夫人也死了?”信鸿惊道。
“闻人夫人爱夫心切,苦挨三哉,不过是为夫君冤情,冤情平复,她自然也是不想活的了。用情至深,令人感佩。”公子哥说道。
“公子爷说的对。闻人夫人哭死时很多在场,人们都见到了,没有不说夫人重情重义的。听说从闻人县令冤死开始,高平县就三年都未下过一滴雨,待到闻人县令衣冠冢成,全县百姓扶老携幼,都来祭拜,就是狄大人,还亲自上了一炷香呢。那天祭拜之后,突然就一场大雨,第二天人们再来时,发现埋葬闻人县令夫妇的谷中长了许多瓜芽。瓜芽相连不断,似乎是有什么割舍不掉的,人们都说这是闻人县令夫妇二人情义深厚所致。”
“这甜瓜就是闻人县令坟前的瓜芽种出来的?”信鸿机灵,已经猜到了甜瓜来历。
“是啊。百姓们为了纪念狄大人和闻人县令夫人,就把那山谷叫做省冤谷,把闻人县令夫的坟叫做青天坟。”瓜贩子说道。
“那,这瓜何以又叫做大唐甜?”信鸿问。
“咱是小民,也不敢说则天皇帝的不好,只是大周时候,确有很多冤案,闻人县令这么好的官儿,却被奸臣毒害了。直到今上即位,天下才算安定,老百姓也才有个好日子过。大家伙儿感念皇上恩德,感念大唐恩德,就把这瓜叫做大唐甜,只愿今后世世代代都能作大唐子民,过上个好日子。”
“原来如此。”公子哥意味深长敛颜正色道,“大哥,若不听你讲这许多,当真不知天下间还有这般感天动地的奇事。”
“嗨。公子爷愿意听,咱也就随口说说,咱是个卖瓜的,哪里懂得那许多。”瓜贩笑道。
“信鸿。咱们这番有劳这位大哥了,再多捡几个瓜,多付些钱。”信鸿答应,又捡了三五个“大唐甜”兜在怀中,递了一吊钱于瓜贩。
“哎,小兄弟。可用不得这许多。”瓜贩拒绝道。
“大哥收下便是。我们还有事相求呢。”公子哥笑道。
“公子爷有事尽管问。咱知道的,一定都说给公子爷听。”瓜贩笑笑,利落地收了钱。
“不瞒大哥说。我二人此番来泽州,本是投奔远方亲戚。今日在官道上走了一天,也不见个尽头。不敢问这高平县城,离此还有多远?”
“哦!这个呀,不远了。沿着此路一直向北,不必理会岔路,再有三五里路。也就到了。”瓜贩子指了指渐近黄昏的官道说。
“好。有劳大哥。那我等,就告辞了。”公子哥做了长揖,带着信鸿远远去了,只留下身后官道旁的瓜贩子,仍旧扬声叫卖着“大唐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