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端着店家递上来大碗,又喝干了一碗酒道,“不瞒大哥说。我当时一听自然满心不悦,便问那老皂吏,如今厅上只我一人,剩下的难道都去修宅子了?那老皂吏告诉我,昨日去过的,今日便可留在府中,昨日未去的,今日便需要去。你今日刚到此处,可以稍加宽限,明日再去。我心里别扭,怎能挨到明日?便与老皂吏在名册上画了押,径直去了折冲都尉的府衙。”
“巡弟。此时你如此说,言语之间尚有意气,那时候去折冲都尉的府衙,怕不是要闹出事来?”王昌龄见张巡言语之间意气陡增,关心道。
“大哥知我。当时我虽不言语,心里却已经气的很,待到气冲冲到了屯营,只间黑压压的一群人,都东歪西倚的站着。当下寻了一个,便问众人如何都在这里等候。那人说道,今日,要修大官儿家的宅子!”
“果真都去修宅子了?大官儿?不会真的是去宰相府邸吧?”信鸿心急,脱口而出。
“嘿。我当时心想,不管他是到哪里去修,今日也要一探究竟。没过多时,别将便出来号令,不过说是今日去的地方非比寻常,警告众人少说、少看、多做事,只要事情做得好了。不但折冲都尉大人那里少不了给好处,王大人更是重重的有赏。那些兵勇听了,当然各个应承,无不欢悦。倒像是。”
“倒像是人什么?”信鸿追问道。
“信鸿弟,我这话好说不好听,那些府兵当时模样,真是丑态百出,倒像是,倒像是腌臜脂粉楼中的嫖客。”张巡说的尴尬,便即叹道,“嘿。大哥,你是不是觉得奇怪?”
“这?京畿府兵素来是国之爪牙,听说朝廷有制,府兵吸纳子弟,若非显贵便是富户,平人若无奇才勇力,难得入府冲兵。怎么这些人为了些许赏钱,竟然如此?”
“大哥。这些人哪里又是什么显贵富户了?当时放眼望去,三五百人不是困顿贫弱,便是地痞流氓,贫人为了生计讨口饭吃,咱也无甚话说。可那些京城地痞都进了兵府,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张巡越说越气,一只拳头嘭得砸在桌子上,震得酒碗跳了起来。
“府兵兵员身份概有常制,入府之人不都是仔细审核资财、丁口、材力之后,方得入府的么?如此冒认伪滥,这是长安哪个军府,统军是谁?竟然敢不顾朝廷法度?”
“大哥。这话说来甚长,我接着说你便明了了。待到别将点齐人数,一群人便从屯营出来一直往南走,约莫走了七八里,转过两处林子,便到了一座靠山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