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住马房由着他去,‘马房’‘马房’叫的人满身都是粪味儿。给他拿两张饼,烫一壶酒,都算在我身上。”楼上人说道,便听见“当”的一声落在桌上,显然是那人又喝干了一碗。
“得了,小张爷。有你这句话,那还有什么不好办的。我这就去。”店小二朝着楼上略略一躬身子,回身对苏禄招手轻声说了句,“来吧来吧。”
苏禄随着店小二到了马房,捡了一处空的引了进去,掌了一处灯,指着地上对苏禄说道,“在这儿睡吧。稻草若是不够,自己去外边草料堆上搬些来,可仔细了这灯,走了水时,不是玩的。”苏禄道了声谢,见店小二转身走到各槽,又给几处马匹上了夜草,越走越远时忽然一闪,手中的一点灯火便转没在黑暗之中。
不过多时,那只灯火有闪了出来,果然是店小二端着一盘饼,提了一壶酒回来,“吃吧。吃过了都放在这草料架子上,明日我自来取。”
“店家。刚才那请我吃酒的客人是谁,明日我可要好好谢他。”
“嗨。那是咱店里的老客了,长安来的小张爷,张巡。”店小二说道,“知恩图报是好事儿,但咱劝你你明早还是直接走了的好,他可不喜欢人罗唣。”
“噢。”苏禄答应一声,店小二又叮嘱了几句灯火的事,转身走了。
苏禄长途奔破,困累已极,此刻捏着胡饼吃一口,就一口酒水,倒也十分香甜,吃罢便照小二说的,把盘子和酒壶都搁在草料架子上。接着又把草料厚厚铺了一地,枕着刀躺下,仰头望见天空中灰蒙蒙一片,四周只剩下马嚼草料的声音和弥漫开来的马粪味道,禁不住想到,“不知道娘、大哥和妹子他们,现在过的如何了。”
“大哥的病。”
“安二哥和小安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幽州征兵,严老爹的兵器生意兴许好些了。”
“严庄这家伙的学问定是更好了。”
想着想着,但觉睡意昏沉,不知不觉进了梦中。梦中但见烽火连城,杀声震天,刀枪齐鸣处寒光一闪,无数人头滚落在地,抬头望那杀人魔王时,竟然和自己一般面孔,心头一跳,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背上已是一身冷汗。
“怎么梦见这些?”苏禄稍稍定神自问,“对了。我整日想着从军杀敌,所以夜里梦到,那也是常事。”正自答时,听见随身所佩寒月刀刀刃颤抖,撞的刀鞘微微吟唱,回身去摸,看见灯蜡成泥,才发现原来满天月光照的四下皆明。
“有人。”马厩中忽然几声马嘶,苏禄摒去杂念潜心听去,只觉马房后不远的墙上,“蹭蹭”地踏过一串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