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华急切的那副模样,仿佛严嵩是他的亲生父亲一般,连严世藩都被吓住了。
另一边的夏言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严嵩倒地不起,心中也是忧虑重重。这时候,数名中官上前,赶紧着将严嵩好生抬起来,送往太医院救治,严世藩自然的随着一行人暂时离开前廷。
这时候,殿门却开了。
黄锦站在门外高喊一声:“宣,众大臣进殿!”
黄锦声音洪亮,面色红润,神态举止坦然大方,三分谦逊七分自持,较之阁臣的气度也是不遑多让,难怪会得到嘉靖多年圣宠不衰。
方才的一点插曲,让众大臣各自心里盘算着,他们按照品级,依次进入大殿之中。
朱厚熜身着青色道服,头戴香叶冠,手持精致的铜锤,在铜磬上敲了七声响,清越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缓缓的从后堂踱步出来。
这一身清雅风度,面上带着善意而亲近的笑意,像个道士,像是普通人家的管家公。
然而,隐匿在皮囊之下,却是不为人知的狠厉与威严,独属于帝王,别无二家。
下首大臣纷纷拱手而拜:“陛下圣安。”
朱厚熜淡然的坐在中间的龙座上,一手扶着栩栩如生的龙头,一手把玩着小小的铜锤,笑道:“都是国之肱骨,吵嚷些什么。”
黄锦拱手笑道:“陛下,是严尚书厥过去了,外头才嚷了几声的。”
“哈。”朱厚熜笑道:“他这是...积劳成疾还是未卜先知啊?”
黄锦抿着嘴道:“说不好。”
朱厚熜面色缓缓的凝滞,一双淡然的眼眸忽而一凛,抬手指指秦福,又指了指夏言道:“你们东厂还有内阁,该整顿整顿了。”
秦福与夏言如出一辙的垂首,拱手回道:“是,陛下。”
朱厚熜冷哼一声,全然不见方才的笑意,冷森森的目光掠过二人,一抬手,将铜锤递给黄锦,接着道:“听说山西道来了些流民,有没有人收到山西承宣布政司衙门传来的奏章?究竟是怎么回事?”
瞿銮拱手回道:“回陛下,今日清晨才收到了李庆邱的奏章,说是年前大同府遭到北虏偷袭,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山西一道损失三百五十余万两白银。”
“大同府兵变?”朱厚熜眸色微转,瞟了眼身后仪仗的锦衣卫,似是笑了笑,接着目光一转变得凛然连珠炮似的问:“年前的事为何才上奏朝廷?大同府的都司卫所呢?李庆邱在包庇谁?”
吏科给事中沈良才上前一步,朗然道:“陛下,年前大同总兵仇鸾上奏,称其去年绞杀北虏东夷共计两千七百余人,吏科查证后发现,那些所谓的“北虏东夷”竟有许多是束发的。”
束发的?
北虏东夷皆是马上民族,大多是编着辫子或是剃光了头的,唯有汉人才会束发!
这仇鸾竟敢以汉人作北虏东夷来请功?
众大臣都以为朱厚熜会发怒,人人噤若寒蝉,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下来,以求不被波及,众人此时也才明白,为何严嵩会晕过去了。
朱厚熜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沈良才,问道:“何来的束发北虏?”
沈良才头也不抬,拱手回道:“经查证,仇鸾私自分割无主之田化为己有,将治下兵卒派去耕田,致使兵将毫无战力,应战之际多有伤亡亦不上报仍吃空饷。那束发的北虏,便是死而不报的大明兵卒!”
朱厚熜双瞳微微缩了缩,又问:“仇鸾胆大妄为,为何吏科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