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数日以后,正是白阳山人陈淳来到鹿鸣书院讲学之日。
这日清早时,下了一场短而急的春雨。
春雨过后,山间的空气真是水洗过一般,清新的让人每一个毛孔都觉得舒服。书院前院那棵橘树的叶子更翠,偶有雨水珠儿俏皮的自叶脉间滑落,滴到树下之人的肩膀上。
院落两旁才搬出来的大青花缸里,几片零星浮萍随皱水摇动,几枝中空外直的莲茎舒展着花苞。缸里几尾锦鲤欢快摆尾,低喃着你我听不懂的私语。
鹿鸣书院全体学子列于院门之外迎接陈淳,山长郑东门列于队首,其余夫子分左右两行站列。
青衿长衫,随山风轻飘缓动,宛如清扬。
陈淳乘于马车上,心中有些急见学子,他挑开车帘,略伸出头向前张望,只见小路尽头那一副生机勃勃的场景,一边拍着侧壁,一边低声道:“慢些,慢些。”
赶车的把式闻言,果然放缓速度。陈淳身边的小书童挑着眉问:“老爷紧赶慢赶十几日,那鹿鸣书院分明在眼前了,怎生又要慢下来?”
这头儿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头捏着绣有花鸟图文的帕子,闻听此言抬手以帕子掩着唇角,笑着道:“阿恩也不细思几分,祖父乃是明贯士林的大家,若巴巴的赶上前去,还不让人看低?”
陈淳闻言先是笑了笑,转而故作严肃的道:“珑儿,离家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小姑娘嘟嘟嘴,有些不乐意,却是垂下头道:“此次允准珑儿跟来,珑儿不可多言,不可私下会见外男,不可行差踏错污了闺誉,凡事听从祖父的,祖父不在就听良儿姐姐的,绝不可以私自外出乱跑,否则即刻回家。”
一旁的婢女正捏着火钳挑动炭火低低的笑了笑,转而斟上一杯香茗,双手奉给陈淳,福福身道:“老爷尽请放心,小姐懂事,不会出错的。”
陈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警告似的看了陈珑儿一眼,对良儿道:“懂事?哼,懂事就不会藏在车后悄悄跟来了!看好小姐,出了差错,别怪我不念情分,将你发卖出去。”
良儿略抖了抖,连忙低头道:“是,良儿明白。”
陈淳这才略微放心,低头抿了一口茶。
陈珑儿却是在他目光不能及的角度,悄悄的撇了撇嘴,少女眸光灵动,再添上这么一个俏皮的动作,惹得良儿和阿恩忍不住低笑,又怕小姐被责罚,只得忍得浑身乱颤,满脸通红,也不敢笑出声来。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外响起洪亮的声音:“白阳山人远道而来,郑东门感激不尽,特率夫子学子迎接。”
陈淳微扬唇角,点了点头。阿恩这才撩开车帘跳下车来,又摆好了脚蹬,撩着车帘请他下车。
陈淳已是接近花甲之年,但身体还很硬朗,虽然是被阿恩扶着,但也只是虚扶,利落的下了车。
上前两步,拱手笑道:“郑山长客气了。”
郑东门笑道:“今晨厨夫在山里采来野茶,虽然比不得名茶,但也别有风味,白阳山人快请入门尝尝。”
郑东门抬手引荐自己身后的邱志存,道:“此子乃是鹿鸣书院的引赞,为人宽厚有礼,这几日可随侍左右,为白阳山人引导。”
邱志存拱手俯身:“晚生邱志存,拜见白阳山人。”
陈淳点头道:“那就劳烦了。”
邱志存拱手垂头:“晚生荣幸之至,白阳山人万勿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