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站在门口,奶声奶气问道:“你是谁?”
“我叫贺新凉,你是谁呢?”贺新凉蹲下身子,让小孩和自己平视。
“我叫秦子初。”小孩认真回答,又问道:“你是来找我爷爷的吗?”
贺新凉点了点头:“你带我去找他。”
秦子初应了一声,带着贺新凉走进秦家。三进三出的院子,越往里走,越是安静。
偶尔有早起的仆妇,见了秦子初,说道:“小少爷好。小少爷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秦子初一一回应,非常有礼貌。尽管他们是秦家的下人。
待那些仆妇走远,贺新凉还能听见她们的声音。
“小少爷身边跟着的那人是谁?从前倒是没见过。”
“看他跟小少爷这么亲密,应该是小少爷的熟人。”
“我瞧着也有些眼熟呢,好像是镇外老屋的那位。”
“不能吧?”
“怎么不能,当初太老爷让我们去给那位收拾屋子,我可是亲眼见过的,眉眼有八九分像。”
“那位是谁?”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就算了。往后也别多打听,那位的事情在这里不能说。”
“还不是你们挑的头?”
……
贺新凉将她们的话尽数收入耳中,心中笑道:“我又没怎么你们,反倒成禁忌了?”
秦子初带着贺新凉,来到最里间的院子。
这处院子不大,院中多落叶,踩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
秦子初对着院中道:“爷爷,我来玩了。”
走向正屋,秦子初将屋门打开。屋里很是昏暗,却没有点蜡烛。
秦子初熟门熟路摸出火折子,将房间里放置的蜡烛一一点亮,盖上灯罩。屋子里灯火通明,却还是有照不亮的地方。
走向床前,秦子初将床上的人摇醒:“爷爷,快些起来,有人来找你了。”
“啊,啊,啊……”
床上的人醒来,口中发着扭曲的音调。
这么多年了,贺新凉第一次重新看见他。当年年富力强的秦员外,如今变成了绵延床榻上的邋遢老人。
莫玄当年那一剑,剜了他的眼睛,穿了他的耳朵。
秦员外从睡梦中醒来,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变得惊恐不已。长久听不见声音,致使他连嘴巴中发出的语调都无法调整,只能凭借经验发出声音。
声音干枯沙哑,难以辨别。
“走开……他来了……快走开……秦长松来杀我了……”
“爷爷,你怎么了?不怕,不怕。”小小的秦子初不停安抚老人。
贺新凉目光沉重。
扪心自问,他对秦员外没有恨意,秦长松也未必有。秦员外也没有迫害过秦长松,只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视了他罢了。
毕竟秦员外只是秦氏一族的族长,并不是秦长松的直系长辈。
贺新凉手中运出普渡甘霖术,凝聚一团甘露。屈指一弹,甘露飞入秦员外耳中,洗了耳朵,修复了耳膜。
他从祁蘩处只学了几道法术,白莲净化术能净神除秽,普度甘霖术和万物回春术配合能救死扶伤,剪纸法能制造纸人分身。
几道术法都有用处,如今他用来,已经是得心应手。
秦员外的耳膜被法术修复,十多年没听过声音的耳朵,忽然响起嘈杂的声音。那些声音响如雷霆,根本辨别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发出。
“你太久没听过声音,猝然听见,肯定是不适应的。”
渐渐地,秦员外才适应过来。只是声带发出的声音,没办法短时间纠正过来。
“你……谁?”
贺新凉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你是……秦长松……对不对。你果然……回来了,你果然回来了。”
老人越说越流利,也越来越激动。
贺新凉躲开秦员外摸来的双手,冷冷道:“别误会了,帮你恢复一只耳朵的听力,还是看在秦子初的面子上。我还有一些问题问你。”
秦员外在秦子初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
“你想知道什么?”
“当初送我来的人,是谁?”
秦员外回道:“就是当初来找你的那位仙师。”
“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找过你?”
“有。”
“谁?”
“不知道。”秦员外说道:“他带着面具,看不见长什么样。”
“他跟你说了什么?”
“就只是问了你到底是谁的孩子。”秦员外忽然激动起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凡人,能反抗一个仙师吗?我只能实话实说,说你是秦昊的孩子。”
“为了不给我们家惹麻烦,我只能等你长大了一点,就把你赶去了老屋。”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放过我们一家。”
秦员外伸手双手,漫无目的的抓着,忽然抓到了什么,用力摸着形状。
“爷爷,你太用力了,弄疼我了。”
原来他抓住的,只是秦子初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