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添失魂落魄，仓皇离开金铃郡。

经此一战，梁怀文一跃成为四大世家之上的第一人，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过程之血腥，远超梁玉添想象。

梁玉添走向荒山当中，披头散发，却遇见了一个此时最不想遇见之人。

“你就这么逃了？”

鹤观山人神色平淡，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梁玉添却丝毫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从那双深邃的瞳孔中，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

“这一切都不是我想看到的。”

“可你早应该想到。”

“我怎么能想得到？”梁玉添声嘶力竭。

鹤观山人仍旧是静静看着他：“难道一点征兆也没有？梁怀文收买守城将领，暗中囤积粮食，打造刀兵。你以为他带着难民抢的是四大家族的粮仓和军械营？”

“难道不是？”

“是！”鹤观山人笑了：“只有小部分是出自四大世家，大部分都是梁怀文提前准备。”

“怎么可能？”梁玉添怔怔。

“想明白了吗？梁怀文从一开始，便不是冲着和平解决去的。他利用天灾人祸，为自己积累名望。利用世家对难民们的怨恨，打造一支虎狼之师。”

“即便四大世家反应过来，纠集兵力镇压，也无法挽回大势。毕竟他们只是世家，不是朝廷。”

梁玉添追问道：“那些无辜死去的城民百姓呢？”

“他们是必要的牺牲，被梁怀文和世家们联手推出来，给难民泄愤的对象。”鹤观山人说到：“今日之后，四大世家臣服，梁家稳坐金铃郡第一把交椅。”

“想来接下来他们便要回到江东郡，收复难民的家园了。江东郡受灾，翊都的人已经入场，却不敢用暴力镇压，只敢放粮收买人心。可梁怀文尝到了甜头，未必会同他们耍心机，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世家刚刚臣服，仍旧难以信任。梁怀文必然要世家出人出钱出力，将世家子弟一同发往江东当炮灰。”

鹤观山人还想说下去，却被梁玉添打断。

他怒道：“为何你全部知道，却不阻止他？”

鹤观山人奇怪道：“我为何要阻止他？”

“乱世之中，这样的不过是寻常事。诸侯四起，欲做那屠龙之人。然而屠龙者，亦是龙。他们岂会将凡人性命放在眼中。我不过是一介避世山人，你身在局中尚且如此，又如何要求我去阻止他？”

“霸业之下多枯骨，王朝奠基苦命人。你想凭一己之力，对抗这个千年万年都不变的事实？”

鹤观山人摇头道：“难，难，难。”

梁玉添被说的哑口无言，被山人往后一推，昏昏沉沉不知身处何处。

“你好好想想吧。”山人最后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梁玉添不知自己到了何处，也不想知道。他失魂落魄行走在凋敝不堪的街道上，仿佛从远处逃来的难民一般。

鹤观山人站在远处，看着他一步步离开，暗暗道：“梁玉添，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

江东郡，洪水已经逐渐退去，原来的江东城沉入江水，成了新的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