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武校尉比起他原先的校尉衔,虽说官阶高了一点,但实际上权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再说说冲骑营,这是一个十成十的步卒营,上至统兵的校尉,下到最底层的士卒,皆是步战。在鲜卑人南下过楼烦的时候,驻扎那里的冲骑营几乎惨遭灭营。
而其他军营中的将士,都背地里称之为‘炮灰营’。
老将军下的这道军令,明升暗贬。
吕布看完后,沉默了下来。
韩烈似乎怕吕布想不开,先一步开口说道:“吕老弟,老将军有他自己的苦衷,你可不能怨他。”
“老哥,我知道的。”吕布接过韩烈的话,又说了起来:“当初我杀郑攸、斩周复,就已经是必死之局,如果不是老将军在中间斡旋,恐怕我也很难活到今天。”
韩烈见吕布能想明白,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拍着吕布的肩膀爽朗道:“小子,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可吕布后面这句话却让他足足愣了好半晌的功夫,只听得吕布说道:“老将军对我有恩,吕布万死难以报答,但如今,我想辞去军中一切职务,愿作一农夫,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哈哈哈……吕老弟,你可别开玩笑了,当什么农夫啊,哈哈哈……”
豪爽的笑声在堂屋内回响,到后来,韩烈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发现吕布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严肃着一张脸。
韩烈笑不出来了,他试探性的问了吕布一句:“喂吕老弟,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吕布没有回话,关于这件事情,他想了很久。
“怎么,你怕了?”
面对吕布的沉默,韩烈大声质问起来,他目光锐利的锁定了吕布,甚至连语气里都透着股寒意。
从平峰口到黄凉道,从云中郡到雁门关,吕布与鲜卑人大大小小也打过十几场恶战,哪次他不是冲在最前,期间更是有好几次以命相搏。
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再皱一下眉头。
但这一回,吕布没有否认,他吸了口浊气,轻叹了一声:“是的,我怕了。”
我怕我死后,薇娘孤苦一人,我怕我们将来的孩子,会没有父亲。
这句话,吕布没说。
相比吕布这里的清冷气氛,太原郡的刺史府内则充满了张懿那开怀的笑声。
这位在并州历任数年的刺史捋着下颚的胡须,很是高兴的说着:“郑别驾,你说吕布他得知任职冲骑营后,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啊?他居然不知死活到去得罪严家,哈哈哈……”
并州第一世家的千金下嫁给了吕布,这已经成为并州世家们口中的笑谈,尽管吕布如今在并州小有名气,可到底还是一名低微的校尉。
折了颜面的严阚,自然将这一切迁怒到吕布身上,并向张仲施压,令他罢贬吕布,不然以张仲的脾性,又怎会向张懿等人低头。
下方左侧的老者闻言却是眉头紧皱,他对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张懿想象的那么高兴。老人眼中凶光闪烁,阴沉着声音回道:“大人,我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既然张仲那老东西都妥协了,我们大可直接处死吕布,以除后患!”
吕布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他自然恨不得将吕布五马分尸,乱刀砍死。
“嗳,你别急,先看看这个。”
张懿摆了摆手,将前两日朝廷下发的檄(xi)诏放到了郑嵩面前。
待郑嵩看完过后,张懿才又说道:“看来陛下这回是铁了心要驱逐鲜卑,檄诏上说,令我为帅,张仲为副,又从河内调了五万士卒开赴并州。”
“想来应该是张公在陛下面前保荐于我,你明儿个便备上百箱金银珠玉,送往洛阳。”张懿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郑嵩点头,表示记下。
见到郑嵩脸上依旧不见喜色,张懿挥手让厅内的仆从退了出去,才小声对郑嵩说道:“郑兄,咱们私下相交甚厚,我也不必瞒你。本官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为官之道,倒是懂得不少,但真要让我调兵遣将指挥作战,我还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这吕布既然能被鲜卑人称作飞将军,本事想来应该是有的。而咱们,正好可以拿他当枪使,替咱们打头阵。死在鲜卑人手里最好,也省去了我们再花心思。倘若真的命大死不了,赢了,功劳就是咱们的,输了么……”
这位从未提刀舞枪的文士眼中闪过一抹戾气,用手抹了抹脖子,就斩掉他的脑袋!
得知张懿的用意后,郑嵩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顺便不着痕迹的奉承了一句‘大人英明’。
大堂内,两只老狐狸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时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