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吕布的诚心忏悔,戏策眼神温和,暗自点头。这也彻底证实了心中的想法,他的这位将军,终于不负所望的依靠自己,醒悟了过来。
“失望呢,是有那么一点。”
吕布闻言,心里不免有些沮丧,刚想开口说话,戏策却又继续说着:“将军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不出言提醒?因为我啊,更想看到的是,将军不借外力,凭自己走出困境。为此,我还和郭奉孝打了赌,不过看样子,小鬼头这回是又输了。”
说道后面,戏策颇为开怀,能趁着郭嘉成长起来之前,肆意打压。那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这番话落入吕布耳中,如良师之言,令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动:原来先生竟在我的身上,寄予了如此厚望!
如果不是猛然醒悟,可能我现在仍旧浑浑噩噩,过着堕于酒色的日子。
吕布心中懊恼,起身当着戏策的面立下誓言,保证今后再不沉迷于此。
“我在你身旁,你便总会觉得,事事我都会提醒于你,这种习惯不好,也是人的劣根性。假使哪天我不在了,你又当如何?”
“今后很多的事,都得靠将军自己来琢磨,我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
听得戏策愈发落寞的语气,吕布不由有些急了,与戏策四目相对:“怎么,先生要走?”
见到吕布这般着急的神情,戏策内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作为一介谋臣,能够得明主如此看重垂爱,此生,当无憾矣!
他微微摇头,笑着说道:“我是说以后,以后……”
戏策顿了一下,压下心底的悲凉,接着说道:“以后,总会有不得不分开的时候。”
“偶有分别,也会再有重逢嘛。”吕布面带笑意,完全没能理解戏策话里的意思。他以为戏策所说的分别,是像当初平蛾贼和讨西凉一般,分别不久,就又能重逢。
咳咳咳咳
“不会再重逢了。”
戏策剧烈咳嗽两声,心里叹息,却也没有说出。
“好了,将军的疑惑已解,快回屋歇着吧,时辰也不早了。”戏策估摸时间,准备让满身酒气的吕布回去歇着,既然已经醒悟,那他也没啥好交代的了。
过了这一劫,算是往前迈进了一个大坎儿。
吕布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重新坐回位置,语气里透着几分凝重:“先生,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戏策眉头皱起,愣了小会儿。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眼下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事情,让吕布感到困惑。
以前吕布不管想些什么,他只要稍稍动脑,就能揣摩得一清二楚,而此时此刻,戏策竟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男子的心思。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他却看不透了。
灌上一口凉水,戏策才接着说道“将军请说。”
吕布没有开口,左手提起烛火,往方桌正中的边上挪了挪,另一只手朝戏策招了招。
戏策心中不解,问个问题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但他也没有多说,胳膊肘压在桌面,脑袋往中间凑了凑,吕布也将脑袋伸了过去。
两人几乎快要额头抵着额头,烛火将两人的头颅影子映照在墙面,硕大而狰狞,像极了神话故事里的远古妖魔。
吕布压低着声音,熊熊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动:“我想问先生,倘若山陵崩,天下乱,吾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