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猛地再次跪在地上,然后重重一叩首,这一次不仅飞溅了地上淤积的雨水,额头都直接出了血印子,他却恍若未觉,只是郑重说道:“这一拜,是为鸣谢。谢过王师以往教诲,嘉没齿难忘。”
接着又是一叩首,“这一拜,是为叹服,王司徒深明大义,以大局为重,嘉,自愧不如!”
再一叩首,深吸口气,“这一拜,是最后一拜,请司徒大人恕罪。嘉,家破人亡矣,然,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嘉怎甘愿独自苟活?若能留个全尸,还请司徒帮忙,将嘉与我父,合葬一处……”
“奉孝……”眼见郭嘉站起身来颤颤巍巍,左膝一弯险些跌倒,王胤赶忙上前扶住他,却又被他挣开。
这回,郭嘉终于慢慢转过头来,看着王胤,惨然笑道:“承嗣……王承嗣……郭嘉与你,就此别过……”
“奉孝……”呢喃着,看着眼前慢慢消散去的人影,王胤突然咬了咬牙,转过身做了个揖礼,朗声道:“父亲……您不能全师徒之义,胤,恐怕也不能全,父子之情。便,任性这一次……”话音方落,他整个人就被一片黑暗吞没。
不管是袁术还是董璜两边,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人先后消失在原地。
袁术看着却有些艳羡的嘀咕了一句:“早知道,当初就跟父亲说,吾也要学学这谋之道,这‘穿行’之能,看起来还真是……漂亮啊……”
董璜则是沉着脸,怒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追!”
他到底是二流武将,已经锁定了郭嘉身上的气息,自信仔细搜索定能找到对方踪迹,何况对方那身体状态,又能够跑到多远去?
“喏!”
……
“城外何人?”
夜色之中,有单人独骑接近城门口,自然引起了城头上守军的注意。
即便没有李儒封锁城门的吩咐,到得夜晚这城门也会关闭起来,只有手持朝廷分发特制令牌、或者董卓等人手令者才能出入。
“留侯世家,张辽张文远,因府中有喜事,自颍川回返,请开城门!”
“张文远?”城楼上那俾将嘀咕了一句,这名字如雷贯耳,何况还有前面那个“留侯世家”,实在不是他能够招惹地。
不过对方身份也不能单凭他一人之词,就能够确定下来。
“可有什么证明?”他刚问出这句,就见到对方抛出一物,竟然直接准确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心中暗自一凛,他赶紧借着城头光亮,看着手上东西。
城门口那人,是个英气勃发、相貌堂堂的高大青年,此刻端坐于马背上,背后别着一杆长戟,与吕布的方天画戟不一样的是,这戟尖是一道月牙儿般的形状。
这时胯下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张辽赶紧小声安抚道:“灰影稍安勿躁,咱们马上就能回府,到时自会叫人给你上好草粮备着吃个够。”
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这匹浑身暗灰色的骏马昂起头来蹭了蹭他,令得青年呵呵一笑。
想来也是唏嘘,曾经自己只不过是雁门一位聂姓商户后裔,没成想有一朝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留侯张良的世孙,且张良待他恩宠有加,似乎将他视作继承人一般。
只不过张辽早就选定了武道,张良也没有勉强他,反倒为他延请名师、收罗秘籍,才让他如今以不到而立之年,便有近一流武将的实力。
想到张良,张辽的心情也有些抑郁。
那位老人已经去了,他为此上呈守孝三年,交卸军职不理俗事,只一心呆在颍川,因为张良便是颍川人,落叶归根。
此次还是因为家中二爷生辰,正好借机冲喜,他也被召回来。
这时城楼上显然已经检查完毕,信物被原样奉还,“果真是张小侯,得罪了——开城门!”
张辽淡淡一笑,将信物收好,那是张良之物,天下皆知、无法冒充。
“我还以为跟那郭家有关系呢,还好还好。”
“说起来,这郭府那位公子,和张小侯可是并称为雒阳七公子,只是今夜之后,恐怕就要成为五公子了。”
“怎么就成了五了?”
“嘿,之前那曹孟德不也离开雒阳了么……”
这似乎是那些守军的低声议论,但张辽的耳力何等惊人,在穿过半敞开的城门时,哪怕无意,在这寂静深夜里,这点声音也是捕捉得清清楚楚。
“听他们提到郭家和奉孝,难道奉孝他家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孟德,他怎么离开雒阳了?”
张辽心中疑惑不已,只感觉自己只离开雒阳数月,竟然天翻地覆一样。
他与郭嘉关系算不得亲近,只能说是认识,而且还是因为曹操的关系。
不过到底是认识一场,张辽想一想这么晚赶回去或许会惊扰到留侯府上那些人,他与张良的其他子孙一向不太合得来,心里也不愿主动凑上去找不自在,便干脆又调转马头。
“灰影,再忍耐会儿,咱们先去南城那儿看看,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