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姑娘,我们城主让你过去。” 晚间用过饭后,铁面人突然再次意外地出现在了阿瑾的房间门口。 阿瑾微微诧异:“这个时间点,倾姑娘还没歇息吗?” 铁面人顿了一下,答道:“不是去倾姑娘那里。” “那是去哪里?”阿瑾有些好奇,又有些畏缩——莲壁那人能突然让人特地叫她去的地方,定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铁面人低着头淡淡答道。 “哼,去就去。”阿瑾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什么都反抗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天色已经有些微微发灰了。 铁面人来时也没有带上灯笼,两个人就那么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上,脚步轻轻。 “你除了管我,平日里都是负责干什么的呀?” 好多天没有见到铁面人了,阿瑾忍不住又与他搭讪起来。 铁面人面对阿瑾时,似乎也不像最开始那样一句话都不吭了,“看管牢房,看管囚犯。” “现在倾央和我都不住地牢了,你还有什么可看管的啊。”阿瑾不由撇了撇嘴,说道,“我没来时你也就看管一个倾央,看来你还挺清闲的。” 铁面人像是愣了一下,收住了原本准备说的话,又沉默地带路了。 “我这才和你讲一句话你就又不吭声了。多讲一句话身上会少块肉吗?”阿瑾有些不满地看他一眼,埋怨道。 铁面人没有理她。 阿瑾只好又换了个话题:“那你们城主呢?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城内的人都不能议论城主的事。”铁面人平静地提醒道。 “行行行。”阿瑾被他弄得极是无趣。 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拐来拐去,阿瑾到了后来终于又有些不耐烦起来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铁面人的脚步稍稍顿了一下,这回总算答了她两个字:“牢房。” “什么?又是牢房!” 阿瑾吃了一惊,赶紧停了脚步,有些着急地说道:“倾央的病还没好全呢,你们不能就这么把我扔回牢房!” 铁面人转身,看着她说道:“不是去关你的那个牢房,是另一个牢房。” “换个牢房不还是一样关人用的吗?”阿瑾不肯继续挪步了,口中不住地嚷嚷道,“你们城主之前可答应过我等倾央病好了就……” “那个牢房只关一个人,不会关其他人的。” 铁面人却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沉静而带着微微的压抑。 “关我一个人?那不是更恐怖?”阿瑾听了,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了。 “不是关你。”铁面人却说道,“那里面已经关了一个人了。” “哦?”阿瑾闻言愣了一下,脸色这才稍稍平缓了一些。 “那城主还要我过去干什么?参观吗?”阿瑾忍不住问道。 铁面人犹疑了一下,淡淡说了一句:“或许吧。” “什么或许?”阿瑾不满地翻了一下白眼道。 铁面人却像是已经烦了她的多话,已然不准备再回答她的问题了,转过身继续迈开了脚步,口中道一句:“快走吧,晚了城主又会怪罪你的。” 阿瑾只好跟上。 又走了一小会儿,铁面人终于止了步。 “到了。” 阿瑾看了一眼面前的牢房,觉得这间牢房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二致,只是所处的位置离城中央比较远而已,坐落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周围静无人声。 阿瑾没有多想什么,只跟着铁面人走了进去。 铁面人却刚把她带到莲壁面前,就退了出去。 “你叫我过来干什么?”阿瑾有些防范地看着莲壁,问道。 莲壁有些诡异地轻轻笑道:“怕你被关在城里太无趣了,我来让你看个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难道就是铁面人说的被关在这个的那个人? “过来吧。” 莲壁淡淡道。 守在一扇铁门前的守卫替他们打开了通往地下密牢的门。 阿瑾却在看到那个铁门被打开的瞬间愣了一愣,那扇铁门估计有三四寸的厚度——光是打造这么一扇门就要匠人花费不少功夫吧? 她跟在莲壁身后,默默进了那个牢房,沿着阶梯朝下面走去。 整个地下阴冷而又幽闭,气息也好像比之前她所待过的那个地牢压抑百倍。 阿瑾莫名地有些害怕起来。 总算,莲壁下去后,有几盏简陋的火灯被点亮了。 阿瑾这才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个地牢。 牢房内部空间不算小,但四面墙壁竟然都由钢铁铸成,除了他们进去的那一面有一扇出入的铁门外,其余三面都是完全封闭的,只在顶上有一格小地不能再小的天窗。可现在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渐暗,牢房内仅凭着几个小小的火灯照着四周昏惑的一切。 而他们对面的那面墙上——正锁着一个人。 那人原本穿的应该是一身白衣,可惜如今已经污浊不堪也破败不堪,上面有好几处颜色深浅不一的血污。 看他的身形很高也很瘦,可他被沉重的铁链锁住了双手双脚,甚至还有两根稍细的铁链直接穿透了他的两处肩胛骨,伤口处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只怕他稍稍动一下身子,就会痛苦难言。 ——这恐怕是阿瑾见过的最有效的防止对方逃走的锁人方法了。 此刻,阿瑾对莲壁的恐惧顺利地又加重了一层。 按照往常,阿瑾这时候早就应该问问题了。可是,这回没有莲壁先开口,阿瑾也一点不敢开口发出声音。 那个被锁在墙上的人垂着头,墨黑而稍显干枯的发遮住了他的脸,也不知道是昏着还是太迟钝了——他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到来。 “你难道没有什么问题想问吗?”莲城看到了阿瑾脸上的表情,不由嘲讽似地轻笑问一句。 “我……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阿瑾低声说道。 “你不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阿瑾犹豫了一下,问道:“他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莲壁勾着唇,冷冷示意了一下站在那人身边的侍卫。 那个侍卫当即便一把抓起那人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 在那个人抬头的那一瞬间,阿瑾却差点没被吓得跌坐在地上——那个人……那双眼睛…… 那张带着血污的脸上,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眼闪着灼灼刺人的光,亮得好似黑暮中的天狼星——那双眼就那样盯着他们的方向,目光冷厉得让她几乎想要哆嗦。 那个侍卫也稍稍被吓了一下,赶紧松开了手。 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再也使不出什么力气了,可不管多少次过去了,那个侍卫每回在看到那双眼睛时还是会下意识地心生畏惧。 “他……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阿瑾一边直愣愣地看着那个男人,一边颤抖着声音问莲壁。 ——她有足够的理应去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男人,在来到这里之前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然而,此刻他更像是一头被仇恨浸染得满眼充血的抑兽一般,仿佛随时会在某个未知的时间点冲破这重重铁链——然后咬死这个房间内的所有人。 莲壁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模样,只极其平静地冷笑一声,回答阿瑾:“哼,他不是在看你。他是在看着我。” 在这个世上,能让那个男人那么发恨地看着的人,大概也只有莲壁了。对于其他人,他可能都不屑浪费这种神色。 “为什么……”阿瑾稍稍舒了一口气,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他为什么要这样看你?” 这问题一问出来阿瑾才觉得自己有些犯傻了。 莲壁把这个人关在这里,又把他弄得这么惨,他当然恨莲壁了。 “因为他在恨他自己啊。”莲壁也一样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口中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恨他自己输给了我。” 输给了他…… 阿瑾有些失神。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输呢? 阿瑾见过很多孤冷的高手,却从来没有在哪个人那里见过这样的眼神,那种像狼一样冷厉孤狠的眼睛——仿佛能刺穿人的心口。 阿瑾不由地把目光移到了男子被穿透的锁骨上……他应该也是个习武之人吧?可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的武功再厉害都没有办法动弹了,更别说反抗。 而且照阿瑾远远看过去的情况来看,那两根铁链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想到这儿,阿瑾的心底没由来地跟着一痛,赶紧别开了自己的目光,似是不忍心再去看那个人。 “你在为他可惜?”莲壁却突然把寒冰般的目光转向了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