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七年,大雪。
早已过了宵禁的时辰,被大雪逐渐覆盖的街道上渐渐没了人,偶然街角闪过的人影,无一不是步履匆匆。
那把结了霜的短刀抵在脖子上时,一时间不知道凉意刺人,还是利刃真的划进了肉里。
“去医馆。”
身后的男人紧紧箍住被厚厚大氅包裹着的舒妙,举着刀的手微微发颤。
舒妙被吓了一跳,很快回过神,发觉那男人似乎是有些步伐不稳,身上微微倾斜,不轻不重的靠在自己背后。
深夜的严寒夹杂着雪花,隔了许久才闻到那股血腥味。
男人的刀再次用力朝着她的脖子按了按,声音低哑:“带我去医馆。”
舒妙小脸冻得通红,张开嘴呼出一团白气:“好好好,你别冲动,我带你去……”
她眯着眼睛费力的望向四周,努力不牵扯到脖子上的那个凉冰冰的刀,看到了河对岸还留着一盏小灯的医馆。
“那边就有,我带你去,你可千万别冲动……”
男人的脑袋似乎动了动,顺着她的指尖也看到了那盏小小的淡橙色灯笼,不由分说就裹挟着她朝着石桥去。
这场大雪从傍晚开始下,石桥中间的雪被来往的人们踩得瓷实,又加上刚刚下的这层雪,地面滑的不行。
那男人似乎是受了伤,不过上桥的几步路就发出了急促的喘息声,可箍着舒妙的手臂却加重了力气。
“好痛……”
那只手臂仿佛铁臂,重的想要夹断她的腰。
浮肋几乎被他折断,舒妙被疼痛刺激的低声呻吟一声。
男人松了松手臂,气喘之间,气声说了句抱歉。
他似乎渐渐没了力气,舒妙每走一步,就像扛着百斤的麻袋,加上脚下打滑与趔趄,等走到桥上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
“喂喂,你、你刀子拿稳啊,别真的伤了我……”
眼瞧着那只短刀渐渐压进自己的脖子,舒妙不由得急了。
可是身后的人没了声音,只剩粗重的喘息。
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自己肩头,再接着就是犹如缓慢倒塌的墙一般,直直压下来的厚重身子。
脚下的雪和那突然而来的重量,让舒妙来不及反应,脚下一滑,就随着那重量歪向一边,撞在了桥边的矮石栏上。
“别别别……”舒妙完全被坠着,半个身子探出了石栏。
拼命挣扎着想要去抓石栏,最终却只抓到一团绵软冰凉的白雪。
完了。
落水的那一刻,舒妙脑子一片空白。
结了薄冰的平静河面被砸出个大洞,在漆黑夜色之下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舒妙是会游泳的,落入水中时就会下意识闭气。
但在此时,她却像是被人装了石头丢进水里的,汹涌又寒冷,带着腥味的河水瞬间倒灌进自己的五官,紧接着的,就是极速的下坠。
舒妙混沌的想着,刚刚出门之前,沈霄月怕她着凉,特意把大氅的带子系的紧紧的,就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吧。
她会不会自责呢?
吸了水的棉花大氅比以往重了很多倍,扯着舒妙的脖子往下沉。
唉……
死就死了,又不是没死过,可惜的是白活两世……
舒妙觉得自己忍到了极限,顿时又清醒一般手脚并用的往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