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与武将向来不对付,先皇重文轻武,如今的殿上臣里十之八九都是沈相爷的门生,武将向来说不上话,自然,圣上也做不了主。
[*殿上臣在这里指,上朝时能进入大殿里的那群大臣,其余大臣都在殿外站着,不能直接面圣]
“蒋大人向来不和那群人来往,却又能明哲保身,说句好听的叫事事周到,说句难听的叫投机取巧,这么好用的人,圣上自然喜欢。
“所以,圣上把蒋家拴在了我身上,我好,蒋家就好,我不好,蒋家首当其冲,必然遭殃。”
这事并不算巧妙,尤其是摊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蒋大人早就摸清了皇上的意思。
但被别人捅破,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蒋大人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双手搭在膝盖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膝盖。
这是他的小习惯。
“那依阎大人看,接下来该如何呢?”
阎月朗的手指抚摸着凉透了的茶盏杯壁,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沙哑,那是武将们常有的声线:“皇命难违,蒋姑娘既然已经嫁给了我,我自然会以礼相待,没有人会不珍惜生命,我也一样,所以蒋大人不必拿官场上的那一套来对付我。
“稳君心也好,合作也罢,如今我们两家,已经被迫上了同一条船,与其各自为营,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蒋大人不说话,只是盯着阎月朗。
不得不说,阎月朗说的有理,可是也不代表没有别的路。
蒋家虽然是四大世族末流,但前面三大世族时代更替,最早的张李王蒋变了几次,到了现在成了祁周赵蒋。
甚至数十年前,顾家可是与祁家不相上下的。
现在宗祠都被拆的片瓦不留。
能在各个朝代里维持住宗族的蒋家,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阎月朗说的有道理,但蒋大人并不在乎。
一条船又怎么样,谁说船就一定要在深不见底的水上的?
“阎大人这话当然对,但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这辈子无欲无求,只求我这姑娘能一生顺遂,倘若她不好,那老夫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阎大人,你那干娘磋磨我家姑娘的事,我可是一笔都没忘。”
阎月朗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蒋大人。
本来以为他也是个明哲保身的,谁知道竟然是个老狐狸。
来硬的果然不行。
阎月朗又变得温和起来:“岳丈大人教训的是。我干娘毕竟是边城来的农妇,对待儿媳妇会苛刻些,我刚到家时就已经说了她,只是她年纪大了,规矩还是要慢慢教……但日后有我在,必然不会再让蒋姑娘受半分委屈,”
蒋大人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阎大人既然肯把话说开,老夫自然也不会绕圈子,实在是我家姑娘身子娇弱,才刚养好一些,她娘心疼女儿,又思念女儿,想要留她在家多住些时日。”
意思是,今天人领不走,明天也见不着,后天还不一定。
人带不带回去没所谓,可对皇上不好交差。
宫宴上区硕俭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在暗示阎月朗乖乖听话。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区硕俭拿阎月朗当棋子,阎月朗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阎月朗甚至觉得,区硕俭早就料到了蒋大人这里难缠,所以才刻意让他娶了蒋家的姑娘。
犹如把人脱光了绑在漆树上,又疼又痒却又挣扎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