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说的,您教我怎么进入吧。喂,两位朋友,你们一定要撑住一会儿,我去和他俩讲道理。”
不待双胞胎姐妹回话,方盛冬想象中意识分化为细若游丝的一缕一缕,缓慢的攀附在袁刘二人领域的边界上,恍然间有股力量重重一拉,方盛冬一下子跃入一片新天地,这就是进入二人意识交织的世界了,现在是三人的意识混在一处了。
心底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悲凉,还没来得及忍住就流下了眼泪,方盛冬惊骇莫名赶紧擦干,泪痕犹在,哀怨未消,脸上又是两道冰凉划过。
海天一线,尽是死灰,浓重如墨色的海水漫过苍白的大地,黑色和白色吞噬厮杀,方盛冬低头才发现脚已经陷入了地里,赶紧拔出来,脚背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白泥,不知是什么物质。
“骗子,都是骗子啊!”远远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走了过来,浑身恶臭,皮肤黝黑,方盛冬只是看了眼就抑制不住干呕,各种酸甜苦辣的劲儿往脑袋里冲,满脸的鼻涕泪水。
咬咬牙强行定住心神,方盛冬跟在老头后面追上去,强忍着不适问老头子:“爷爷您好,这是哪里?”
老头子只是浑然不觉,大把的泪水泼洒在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骗局啊,全都是骗子啊!”
方盛冬一边抹眼泪一边试着封闭五感,跟在老头子身边,如沼泽般的地面走一脚就会陷进去一次,老头子踉踉跄跄,方盛冬却怎么也追不上,这种感觉让方盛冬的心沉了下去。
遥不可及、望尘莫及是最可怕的绝望,你永远看见一点希望在前方,却永远也触碰不到。此时的意识世界无不显示出这等心境,无风无生机的海,处处陷人的地,追不上的老头,方盛冬不知道这是刘雪季还是袁昌时的心象显化,只能先想办法追上。
只是神秘声音明明说三人意识会交织一处,怎么自己的心象在此处没有丝毫迹象呢。方盛冬试着收拢自己的全部意识退出这片混沌天地,那种灵妙的感觉却无法在心底浮现,好像再次变回了普通人,沦失了与天地宇宙意识交感的能力,也无法感觉到意识的模糊形体了。
眼看着老头子越走越远,方盛冬焦急的追上去,苍白的大地并无距离感,最多就是几个稍微起伏的山丘,不过一米两米高,不一会儿老头子身影就小的看不见了,追了半天竟是徒劳无功。
悠远的唢呐声带起了些许微风,隐隐约约传到了方盛冬的耳朵里,竖起耳朵仔细听是哪一首曲子,居然是结婚的。
刚刚听清楚唢呐声,声音就陡然大了起来,一整个民乐班子的声音都能听清了。方盛冬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场景换成了娶亲,却是一个草台子。
台上没有人,却有咿咿呀呀的声音,方盛冬正要四处张望再找出一个人影来,就看见旁边坐着那个追不上的老头子。于是臭味腥味和刺耳的风箱拉扯似的哭声就一并扑面而来。
“您……您哭什么,怎么没看到新郎和新娘子。”
“是谁在唱戏?怎么没有人?”
好在草台下面有几排老旧的黑色椅子,方盛冬只好蹲在一张椅子上,尽管摇摇晃晃,至少不会一直往泥里陷,好在身体素质强大,这点摇晃也不算什么。
这时老头子忽然激动起来,疯狂的往台上扑,嘴里还含糊不清的乱喊,方盛冬紧张的站起来,看着台上两个苍白的人影。
那正是刘雪季和袁昌时,两个人面色惨白的笑面人偶。大红的喜服在这暗沉的天地格外突兀,这点差异很可能就是突破点。
“还真恋爱结婚了?可是恋爱结婚了打什么架?”
两个人偶在台上机械的跳起双人舞,旋转头颅,旋转躯干和四肢,诡异的嘎吱嘎吱声叫人牙酸。看来看去方盛冬明白了,两个人每绕着转一圈就是一年,整场舞下来已经过了七年。
方盛冬抹了把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停了,不放心的再抹一把,却粗糙的难以抚摸,低头一看自己换了一身大红色,变成新郎了。
“真恶心。”一抬眼便是刘雪季苍白的笑面人偶,眼中点着鲜红,粗墨的眼角和鼻子,血红的嘴唇。
“你我虽约期千年,两情相悦已改变。”不由自主的拖着长音说出这句话,人偶眼角的墨迹便混着鲜红淌下,像是淅淅沥沥的蜡油,红的是蜡,黑的是烟渍。
“郎君真的不爱了?”人偶艰难抬起滞涩的手臂要拭去眼泪,似是不愿让郎君看到,却又做不到。
“千年不过是婚期,千年不过是盟约,七年缘分已尽矣。”
“我要怨你千千年。”
“待得分开几载,你亦心仪他人。仙路红尘皆可抛,唯有凡缘已尽了。”
“我亦念你千千年。”
“你念是你念,我欲长生去。”
心烦气躁的说完这话方盛冬又听见台下老头子在嚎哭,这时才明白原来是哭的女儿遇到了负心汉,女婿承诺了了千年相爱的婚期才娶到女儿,却在七年后就厌倦了,要以修仙为理由分开。
方盛冬看着刘雪季的人偶喑哑啜泣,缓慢的挪开,缓慢的转圈,自己身上的喜服颜色渐渐变淡,很快就要化为苍白色,估计等到人偶全身转完一圈就没了。
强忍着心里的膈应上前一把拉住了刘雪季,“娘子,我错了。”
“相公回心转意了?”人偶惊喜的转回来,脸上仍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