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眉娥知道,现在正行进在农二师的地盘上。
绿洲,好美的绿洲!好了不起的绿洲!她心里,一阵感动。
林梢、房舍、人影、羊群,很快甩在车队后面。
前方,公路两边又是茫茫的荒滩,三五蔟寂寞的墨绿红柳,一两滩边沿泛着白花花盐碱的红褐色碱水,一座座大大小小连绵起伏的沙包,不断被车队甩在身后,而前方相似的景色又不断涌入视线。
次夜,他们宿在轮台。
LT县城,比起库尔勒小,楼房少些,街上行人、车马,少些。街道两边,一排排泥土色的平房,更多些。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望着眼前掠过的几间二三层灰楼房维汉两种字体的门楣、门牌,王眉娥心生感慨,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几句熟悉的唐诗,岑参的边塞诗,心里吟诵着。
沿途经过的这些城市,比起上海的繁华富丽,笃定没法比。也不说南京、西安这样的省会城市。可,就是和她这次坐火车经过的同样级别城市,比如无锡、常州、镇江、徐州、宝鸡、天水,也显得都简陋、寒酸、土气了。口里的县城楼房比这里多不说,起码,主要民居是白墙青砖瓦房,而非泥巴土房。但,吐鲁番、库尔勒、轮台,包括后面的库车、阿克苏,个个都是几千年的历史名城。估计,阿克苏,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正是如此,才需要我们来支援边疆、建设边疆,缩小XJ与口里、与上海的差距呀!一想到这些,她心中又释然些了。
刘竹影十分眼红那些上海人坐的拉蓬车,她自己坐的也是墨绿解放汽车,却没有拉蓬。虽是盛夏,可凌晨车一跑起来,还是风大得吓人,冷得要死。
车厢里,根本坐不稳。刘竹影和男教师两人抵着车帮,趴在鼓囊囊沉甸甸的麻袋堆上,各自的两手都紧紧地揪着麻袋角。不然,一阵狂风呼啸而来,他们就恐怕被刮出车厢了。
刘竹影把羊皮大衣紧裹着脑袋、身子,可管了上又管不了下。石子砸在脚踝、腿肚上,疼得她赶紧缩回腿脚来,身子弯得像虾米。她偷眼看了看边上那位,头上只蒙了件旧蓝布上衣,两条腿像锅里的油条一般,不停翻动着。
她迟疑着,嘴唇动了几下,又咽回去了。
终于,她喊了声:“哎——”
对方没动静,可能是风大。风太大了,她伸手轻轻推了他几下。他掀开衣服一条缝,吃惊地用眼光询问着她。
她红着脸欠起身,把大衣的一端扔给他。
他明白了,向她这边靠了靠,直到他俩的身体之间保持半搾宽。
她把自己这边大衣用身体左侧压着,大声说,把你那边也压压好!
她的脚又包不住了,可她觉得心里舒坦一些。
“你,念过书吧?”男教师在羊皮大衣下,大声问。
她点点头,也大声回道:“高小毕业!”
风,越来越大。
那呼啸的风声,像有几千匹骏马席卷而过那么雄壮。也像,XZ农奴主杀人时敲打的沉闷鼓声!一听见这样的风声,她心里,就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