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侬看,侬看,又断了一根!格铜丝太勿牢了,我还小心得不得了呢!”王眉娥噘嘴,将自己手中只编了一小半的一枚绿尾巴红身子蓝眼睛的小蜻蜓,递茜草跟前。
“得得得,眉眉,侬自噶手笨,还怨铜丝!好啦,我看看。”茜草说着,放下自己手中的半枝绿叶,直起腰,点点她的额头笑道。
“哦,侬格老师太没耐心了!不过,我还是不大相信,林林,格铜线花,真额嘎灵哇?”眉娥下巴抵着茜草的肩头笑问,贪看着她白皙灵巧的手指,在花花绿绿的铜线粒里穿梭。
“信勿信,在侬!反正,听阿拉姆妈讲过,格铜线花,往空中扔出去,等伊飘下来,花头指向东南西北哪个方向,侬将来额男朋友、老头子,就在哪个方向!”茜草头也不抬地编织着。
“真额?真额呀?!”
“而且,侬要是欢喜一个人,侬举着格铜线花,默默在心里说三句:收下伊!收下伊!收下伊!格铜线花,侬要是送出去,啥林收下了伊,啥林就是侬将来额男朋友、老头子!”茜草的声音一本正经。
“真额真额,真额呀?!”眉娥心里,“扑嗵嗵”地,直打鼓。
没几下,一只栩栩如生、蓝眼睛红身子绿尾巴的小蜻蜓,就诞生在茜草细白的纤掌上!“哪能?”她歪头笑看着眉娥,一对浅浅的酒窝在雪白腻滑的粉颊两边绽开。
眉娥看看她,笑而不语。
“看我干啥?又在想啥馊点子了?”茜草竟然,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在想呀——,林林,假如我是个男额,你跟不跟我?”她含笑问道。
“呸!不害臊!”茜草脱口而出,勾起食指刮刮她的脸。
“人家是说,如果、假如嘛!”
“不跟!”
“为啥?”
“侬个子嘎矮,还不到阿拉眼睛呢!”茜草笑着比划。
“那有啥?人家鲁迅好像还不到一米六,许广平还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伊!我看,许广平起码比伊高半个头!”
“哦,侬,哪里晓得额?”
“在一张照片上看到额:许广平坐着,鲁迅站着,两人看上去,个头还差不离呢!”眉娥一本正经。
“得,真有侬额!”茜草大笑着擂了她一拳。
“哎,林林,看看我,像不像个男子汉?”眉娥笑着,换了个话题。
“侬?男子汉?哈哈!我看呀,侬,是女人中额女人!”
“为啥?”
“说个话嗲兮兮额,走路额样子,一步三摇,风都能吹跑额林黛玉!一个见了包谷地里额毛毛虫、癞蛤蟆,都会尖叫得整个大田里都听到额男子汉?!怪不得,人家背地里给侬起外号,叫侬——王小姐!”
“哎呀呀,那是阿拉表面现象嘛!我是讲,阿拉心胸——像男子汉!”
“侬呀,真个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个月前,侬还在为没评上棉花地额锄草能手,气得不吃不喝了半天呢!就是平时,人家宰相肚里好撑船,侬却连针尖芝麻大额事,也会气个半死!有格样额男子汉哇?”
“唔,格点嘛,我觉得自噶已经改了好多了!”眉娥有点难为情地笑笑,“那,我最大的优点是啥?还是旁观者清。”
“哦,侬就爱听我讲侬额好话呀?好吧。侬嘛,正直、自尊,还有就是蛮自信。但是,有时候,有些优柔寡断。还有,多情种子一个!咋样?”
“知我者,林林也!”眉娥摇头晃脑,笑道。
“知我者,林林也——”,一长声拿腔拿调的男中音,惊得她俩微微一颤:“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