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路上,有人趁西天还飞着红霞,天光还在,挎着红柳筐,肩扛长把镰刀,去更远的沙枣林打沙枣。那多半是老职工,他们大都自己开伙。掺着沙枣蒸出的包谷发糕,沙甜沙甜的,又软和又浓香,颜色还好看,紫红紫红的。
密密的灌木丛上空,轻浮着一抹淡淡的碧蓝色。晨星低低地发出亮光,一轮半月贴在天边,空气像泉水一般清新。野花野草浴着晶莹的露水,散发出一阵阵温暖的、带点甜香的气味儿。
一声声清脆的欢笑,九个青年男女的到来,打破了这茫茫大野的空寂。
在前面开路的,是张克豪。他左肩挎一个鼓囊囊、印有两个紫红色“重庆”字样的灰色帆布旅行袋,右肩挂一个半旧草绿色书包和掉漆的军用水壶,身边紧跟着头戴一顶遮乳白色阳帽的林茜草,她今天劲头十足,好像特别兴奋,一路上嘴巴不停地问这问那。
老病号鼻梁上格外醒目地多了副茶色墨镜,简新国和长脚“扑哧扑哧”,各背着一个大半尿素袋的瓜果,殿后。
王眉娥、叽嘎、黑非洲每人肩挎一个绿书包、一个军用水壶,那里面装着她们照相时才拿出来穿的漂亮衣服。王眉娥右肩上,还多了一个红黑细格子的马桶包。古丽是一身粉红碎花衣黑坎肩,红绸裙,紧跟在王眉娥身边。
最游手好闲的要数老病号了,除了肩上的一个军用水壶,他两手空空,一会儿揪根草含嘴里嚼嚼,一会儿又拾块土坷垃,猫身打向野草深处,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突然,老病号向右前方跑了几步停下来,端详着一大片一簇簇齐膝高的刺丛,乳白色的茎秆,乳白色的细刺,却结出了一串串指甲盖大小乌黑发亮的眼珠般小果子。
他小心翼翼摘下一粒,轻轻一捻,“扑哧——”,迸出一股紫黑汁液,黑皮破了,露出点点猩红的小籽籽。他将残留在食指上的紫黑痕迹看了看,伸出舌尖舔了舔:“甜的!”他欣喜若狂,小心摘了几大串,去追赶队伍。
“哎,哈萨克,这是啥?能吃哇?怪甜的呢!”他将手里的东西在张克豪眼前一晃。
张克豪瞄了眼,笑道:“当然能吃,只是不知道它叫啥名字!反正我们老三棵树人叫它黑葡萄,或者黑甜甜。它不光能吃,还能挤出来当墨水用呢,听说左场子他们刚来三棵树时,就用它写过字呢!其实,咱们连有些小沟叉边也有这种东西,只是不像这里一大片引人注目罢了!”
“当然能吃,从小,我妈妈就给我用黑甜甜的汁水染眉毛呢!”古丽说着,将一小把黑甜甜塞进嘴里,边吃边笑。
“哦,古丽,怪不得你的眉毛这么好这么漂亮,又浓又黑!哎呀,刚才路过时,没拔点,后悔得鼻青脸肿!我这就跑回去,也拔点,又吃又染!”叽嘎说着,转身就要跑。
“叽嘎不用向后转,前面还有呢!”张克豪笑着叫住。
“反正前面还有,老病号的黑甜甜,阿拉要共产主义啦!”白武德放下塑料袋,摩拳擦掌,笑道。
好些人一听,一拥而上,抢着老病号手里的黑甜甜枝串,又笑又叫,立刻,满身的疲劳跑光了。
除了哈萨克,每人的嘴唇很快,乌紫乌紫的了。
“抢啥呀?这东西,前面多的是!”古丽拍手笑道。
“走过这片灌木丛,前面就是黑刺林,那里的酸梅,才叫你们眼馋呢!红溜溜的,像玛瑙;黄灿灿的,似琥珀,又酸又甜,美得很!不过,吃多了,可真会酸掉牙呢!”张克豪绘声绘色。
“欧,乌拉——!”“前进——!”“冲啊!”大家欢跳着,小跑着穿过茫茫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