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春风又绿葫芦瓜!”张克豪用筷子当当当地敲着碗沿,大笑。
“咦,咋天天吃葫芦瓜呀?!秋天,几乎天天顿顿金黄的老葫芦瓜;春天夏天,几乎天天顿顿绿色的葫芦瓜!”一个精瘦的四川小伙子撇嘴叫道。
“哪个叫葫芦瓜命贱好活产量大啊!不吃它,吃哪个呀?”一个略矮的四川小伙子嘟囔了一句。
“啊,今天的葫芦瓜里放酱油了,味道一定鲜得来!阿拉鼻子最灵光,闻到酱油的味道啦!”老病号开心雀跃着。
“哈哈,放酱油算啥!额还看到今天的菜汤里,还飘了一点油星星呢!”詹老板眼尖。
开饭前,田指导员站在舞台下最靠前的地方,笑容可掬地介绍自己身边那个腹部微隆、两鬓染霜的中年汉子:“同志们,左场长和邢政委今天下连队检查、指导工作,邢政委去了蚕桑连,咱们连有幸迎来左场长的光临,欢迎左场长给咱们说几句!”
一片“噼里啪啦”的掌声中,底下,有人小声道:
“哦,是左大肚子来了!”
“怪不得,今天的炒葫芦瓜里放酱油啦!”
“去年刚到三棵树场部时,阿拉见过伊!”
左场长笑着挥挥手:“你们这些小鬼,还记得我左大肚子哟!我这个外号,也不晓得是谁起的,反正嘛,蛮有才,比我的大名还出名!基本上,现在,三棵树的人背地里都这么叫我,我咋知道的?我虽然比同志们年纪大,可还没老到眼花耳聋的地步啊!——”
舞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接着,左场长笑眯眯地:“同志们,我们这次下连队,主要是考察18个生产连队春播庄稼的长势情况、职工们的劳动工效情况,选出几个优秀连队,去参加师部优胜连队评比,希望你们连有把握!谁知,早晨一出场部,小包车就闹革命了,司机同志折腾半天,才把邢政委送到蚕桑连,等把我送到你们连时,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同志们开午饭,嘿嘿!用你们上海青年的话说,就是阿拉运气嘎好!”
三三两两一个个蹲着的人堆里,爆发出一阵阵笑浪。
随后,他朝田指导员笑道:“田指导员,开饭吧,大家累了半天了!”
他转身对自己身后一个瘦高挺拔、二十五六岁左右、方面大耳戴鸭舌帽的男子道:“小李,你一会儿跟那些青年们打成一片去,和他们吃一样的,记得把咱俩的粮票和钱交上。你吃完,把车开回去蚕桑连接政委。我和同志们一起去大田,看看。”
“好,我一会儿就去找他们司务长。左场长,那傍晚你回场部咋办?要不,到时候我拉上政委去地头接你?”小李司机问道。
“我在这里呆多久不好说,你到时接岔了,白跑白浪费汽油了!这四公里多路,还难不倒咱这半老头子,长征时啥样的路?不就靠咱这11路汽车走下来的?!”他拍拍自己的两条腿。
“好的,高司务长,开饭吧!”田指导员扭头冲舞台上大喊了一声。
舞台正墙上相隔五米的两扇小绿门,对开了。
大伙儿“呼啦呼啦”从左右两边的十几级台阶冲上舞台,在两扇小绿门后,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走,咱们也排队去!”左场长招呼小李。
“哎——,左场长,这,这咋行?我们已经在俱乐部东厢房会议室里备下便饭了!”田指导员忙拦住。
“不是电话里再三强调不让你们搞特殊化嘛!”顿时,左场长面有愠色。
“其实,其实,我们也没敢做啥。不过是首长多一碗皮牙子炒鸡蛋。馍馍嘛,只是在其中一个在包谷粉里掺了些白面。真的!”田指导员低下了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那也不行!”左场长气消了些。
“可是,那碗皮牙子炒鸡蛋咋办?这么点鸡蛋,这么多人,到底分给谁啊?”田指导员为难地挠着头。
是呀,不搞特殊,肯定对,可是,这碗皮牙子炒鸡蛋,咋办?倒了吧,太可惜!吃吧,谁吃?左场长一脸怒气。谁敢吃?
整个俱乐部,静悄悄的。好些人的脑瓜转得,有点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