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宋子妤和乔珩一起下山的时候,陈钦学吃惊的把一整只滚烫的馄饨嚼都不嚼给咽了下去,他就说觉得哪里不不对劲呢,原来是一早上没看见郡主表妹啊。 乔珩招来陈钦学,论理陈钦学才是宋子妤靠的上的表哥,这时候让陈钦学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把宋子妤送回去才最合适,宋子妤表现的特别好说话,看她现在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样子,谁能想得到她会大着胆子自己一个人跑上山去。 别看陈钦学从小就混,但是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他把宋子妤送回去,招呼了家丁奴仆启程,等跟乔珩两个骑在马上,才压着声音对乔珩说:“怎么回事啊,小郡主怎么跑上去的?” 乔珩皱眉,他不太想说话。 陈钦学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说:“要是让康乐公主知道了,你就等着被赐婚吧。” 乔珩看着宋子妤乘坐的马车,他和宋子妤也算是从小就认识,说起认识小姑娘的原因,那还要从他外祖父家,也就是陈家的家史说起。 他外祖父这一支陈氏族人,都是盛朝初年从清河陈氏分出来搬至上京的。经历多任帝王,清河陈氏的本家已经渐渐没落,而上京的陈家却代代都有杰出的子弟,尤其是到了他祖父和大舅舅这两代,两父子皆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一跃提升了上京陈家的地位,于是清河陈氏就慢慢有了依附上京陈家的趋势。 而在几十年前,清河陈氏曾经送过一个嫡女入宫,那一位也就是现在宫中的陈太妃。陈太妃一生只孕有一女,也就是康乐公主,所以从这层关系上来讲,生为康乐公主独女的宋子妤,跟陈钦礼、陈钦学两兄弟就是表亲关系,她叫乔珩一声表哥已经有点勉强。 乔珩记得小的时候自己常在陈家小住,有一次就碰到了康乐公主带着宋子妤来拜访,大概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那时候还只有四、五岁的宋子妤就喜欢跟着乔珩到处跑,她现在是喜欢拉乔珩衣角,小的时候是喜欢咬着乔珩的衣角,家里人说了多少遍她就是不改,非认准了乔珩不可。 以前大家年纪都小,乔珩把她当成年幼的妹妹,后来大家慢慢长大了,乔珩觉得自己对一个小萝莉下不了手,也没有玩养成的癖好,干脆就避着宋子妤走,避着避着,两个人就长到了青春少艾的年纪。 而现在,乔珩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到底只把宋子妤当妹妹呢,还是对她也起了心思,认真考虑的话,宋子妤确实是个很好的成婚对象。 乔珩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他怎么能这么想呢,不是早就决定了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然后护着她一辈子吗,他都不确定喜不喜欢宋子妤,怎么能因为她家室合适就决定跟她在一起呢,要是成了亲才发现两个人处不来,他可做不出休妻或者纳妾这样的事来。 乔珩向陈钦学打听了,也弄明白了宋子妤会出现在嵩阳书院山脚下的原因。原来宋子妤是回了趟宋家本家。 康乐公主所下嫁的,是礼部尚书嫡次子宋世元,宋家和陈家的情况有些相似,都是从本家分出来的旁支,所不同的是宋家在襄州惠阴的本家还处于一流世家之列,所以隔个两三年,宋子妤都会跟着自己同族的兄弟姐妹一同回本家待一段时间。 这一次她也是因为提前回京,才这么巧在书院山脚下碰见陈钦学,进而决定两支队伍结伴一同回京的。 好在回京的路上宋子妤没有再做出出格之举,这让乔珩松了一口气。 嵩阳书院离上京并不远,所以乔珩他们很快回到了上京,陈钦学很自觉接过了送宋子妤回公主府的任务,好叫乔珩快点回家。 *** “挪两盆冬青到自在居去,再去盯着点厨房,问问大公子最爱吃的芸豆卷做好了没,对了,派了人去门口等着没有,大公子一回来就赶紧让他们报上来。” 乔玉姝梳着妇人的发髻,站在康正堂内,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下人,当年四姨娘犯的事并没有牵连到乔玉姝身上,陈熙芸千挑万选,为她选了宁国公家的嫡长孙做夫婿,到如今乔玉姝已经嫁进宁国公府多年,并且已生下一女。 这个宁国公府的嫡长孙名唤作顾源,幼年就丧父丧母,从小由自己的祖父,也就是现在还在位的宁国公亲自带大,他一成年,祖父就为他请旨确立了继承人身份,虽然说外界传闻他命犯孤星,克死了双亲,但乔玉姝却不介意这些,也是她自己说服了陈熙芸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 也因为宁国公府和永定侯府离得近,乔玉姝时不时就会回娘家走动,听说乔珩今天回来,她一大早就来了侯府,帮着陈熙芸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安排妥当。 “你天天这么过来,叫姑爷心里怎么想?”陈熙芸抱着乔玉姝所生的女儿顾若婍,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已经十一岁的侯府二公子乔瑄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写字,顾若婍调皮地把果皮扔向乔瑄,乔瑄就龇着牙对小外甥女做鬼脸,把顾若婍逗得笑得停不下来。 乔玉姝从门外进来,从陈熙芸那儿接过女儿,笑着说:“他能想什么,那就是个木头,天天抱着他的沙盘讲些兵法,只要叫他不饿着冷着,他能一天都不出书房,可管不上我回娘家这种小事。” 乔瑄这时候插嘴:“二姐夫可厉害了,是二姐你不懂。” 乔玉姝作势要打乔瑄,道:“臭小子你还敢编排上姐姐了,没大没小。” 乔瑄一躲,跑到陈熙芸身后,正要向陈熙芸撒娇,却听见枫儿从外面进来,道:“回主子,世子爷回来了。” 乔瑄一喜,奔跳着往外面跑:“真的啊,大哥回来了!” 然后,他就撞到了刚进门的乔珩身上。 血缘的神奇之处在乔家两兄弟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十五岁的乔珩和十一岁的乔瑄长相至少有四分相似,所不同的是,乔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看上去特别青涩,而乔珩已经渐渐长开,剑眉星目,大概上京城中很难再找出一个从外貌上可以跟乔珩相媲美的年轻人。 乔玉姝伫立在不远处,她注视着这两兄弟,突然心里冉生出一种自豪来,总有一天,她的弟弟们会成长成参天大树,会成长成她和母亲的依靠。 乔珩没在家待很久,这次南下的钦差已经确定,主事的是尚书省尚书左仆射梁云庭,辅助的是当朝七皇子殿下李旭,还有一个刚升上来的忠武将军林辉负责钦差护卫之职责。 论规格,这一次的南下队伍人员并不多,毕竟今年的汛灾并不严重,朝廷又及时发放了赈灾银,所以这次灾后巡视,有眼色的人都知道,更像是由尚书左仆射领着七皇子去南边开开眼界。 南下的队伍次日就启程了,乔珩掀开马车帘子,一个跨步钻进马车内,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只玉碟,毫无形象地盘坐在马车上。 李旭烦躁地把自己头上的皇子冠摘下来摔在矮案上,他这马车是正二品郡王的规格,车前有四匹骏马拉车,车内面积也不小,叫乔珩担心它能不能通过上京城拥挤的东城坊市。 “你说这算怎么回事,本殿下堂堂男子汉,被困在这马车里像话吗?!”李旭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气鼓鼓的,他觉得自己像个被包装好的门面,只是表面好看,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乔珩不理会怒发冲冠的李旭,他和李旭这些年就算不见面,也没断过书面联系,所以关系一直很铁,在李旭面前,乔珩都懒得装规矩。 乔珩的无视就好像油浇在火上,把李旭气得牙疼,他用脚踢了踢乔珩:“你倒是理理我啊!” 乔珩打开淑妃娘娘特意为李旭准备的食盒,惊喜地从里面拿出一碟马蹄糕,说:“让你坐马车你还不高兴,你放心,出了上京城,保管让你骑马骑到想吐。” 李旭不以为意:“那也好过缩在这马车里,我又不是娘们。” “可是规矩就是如此。”乔珩又给自己沏了一壶茶,讲真,这马车里设施齐全,叫乔珩说,他能待在这里面一天都不出来:“而且林将军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你好,坊市里人多眼杂,你身份尊贵,在外面骑马难免有他保护不到的时候,要是你这还没出上京城就遇了害,那可真成本朝第一大笑话了。” 说到这儿乔珩又问:“这个林辉将军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李旭没好气地回答:“最近才升上来的,之前是云州的正五品定远将军,我也觉得奇怪呢,他一进京父皇就召见了他,没多久就连升两级,成了正四品忠武将军。除了前几年回鹘作乱时武将升上来几个,你什么时候见过一武将平白无故升这么快的。” 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斩断了这个话题,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林辉不简单就行了,没必要在马车里商量,须知隔墙有耳,更何况隔了马车说不定就是林辉在外面守着呢。 乔珩又闲扯了几个话题,他对事情总爱多想几分,而李旭也只是被逼的装出一副桀骜不驯又无知的样子,他们两个都隐隐觉得这次南下没那么简单。 乔珩则想的更深一些,乾元帝不至于拿自己亲儿子的命冒险,所以皇帝特意下旨把七皇子派走,还顺理成章命林辉随行保护,乔珩怎么想都觉得要出事的不是南下的钦差队伍,而是某一个乔珩现在还不知道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