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萤默沿着小径走着,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化,她被巨大的气流卷着,扔出院外。时空的洪流将她排斥,院子猛然开始剧烈震动,又猛地恢复平静,只剩屋檐下吊着的灯笼闪着更为诡谲的红。天色暗如一团没糊开的墨,古宅却映出冲天寒冷的火光。
一串鲜红的字体曳着长长的尾迹,乱得有些难以辨认。像遇难者匆忙抹上的笔记:辰永十三年五月甘六。
蓝萤默伸手戳了戳浮在面前的一行小字,字体像映在软屏上,微微塌陷下一个小坑,挪开手指后又恢复原样。
蓝萤默无语凝噎,虽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但她记忆力又没衰退,现在分明是辰永九年五月甘六。不知是何人玩这种无聊的恶作剧,还给她面前搬了块屏幕,切,无趣。
她轻轻推开紧闭的黑漆木门,门框微微抖了抖,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框角结满了的蛛网被扯碎,化作一团棉絮,飘落在地。
映着冲天的火光,庭院内的花草,池塘皆成了火的海洋,它们被付之一炬,火蛇狂袭,向上侵卷。这屋苑的房瓦——黑色的瓦片被烤成了更为焦灰的褐色,指尖一捻就可以掉下渣来。
更让蓝萤默恐惧的是:院中有几个身影跪着,密密麻麻的绳子层层叠叠地绑在他们身上,像处理濒死的鱼。衬着冲天的火光,这更像是地狱之人的受刑场景。
明黄色身影事不关己地骑在高头大马上,成了其中唯一的亮色。他低头俯视跪在地上的几人,数百精兵将他围在中间。他们的盔甲闪着沉捻的暗光,锋利的刀器对准了被绑的几人。银亮的铁器光芒在火炬的加持下,几乎将整个院子映得亮如白昼,厚重的血腥味伴着古老木器腐蚀的味道直冲鼻腔,令人反胃。
其中一人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向士兵的眼神中充满怨恨,眼神像淬了毒的尖兵利器,挺拔的脊梁即使被人踩在脚下也不会屈服半分。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将目光放在马背那道明黄色上,恶狠狠地盯着那人,银白色的发丝在空中飘扬飞舞,像秋天枯死的花草:“玉棹阳!你忘恩负义!如今还想屠我蓝家?谁给你的权利?”
蓝萤默看着满头银丝的青年露出的脸,当场愣在了原地:“三哥?”
蓝赋词的脸如同风干的腊肉,秋风在他的脸上刻上入骨的纹路。整张脸皮皱成一团,像被随意揉搓的抹布。三哥的脸为什么成了这样?蓝萤默根本无法想象,十分珍重自己容貌的三哥是怎么熬过这对他来说近似于人间酷刑的现实。
她现在根本顾不上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一脚踹到其中一个士兵的背,一抬手,夺下他手上的剑,靠一人一剑冲杀进了包围圈,硬是开出了一条血路。血迹在她脚下开出点点红梅,她的身边被逼出了半径两三米的空地。她提着剑,与诸多士兵对峙。
兵将们不断后退着,不敢离她太近,蓝萤默用剑指着仍不动如山在马背上坐着的玉棹阳。十六岁少年长开的脸溅了几滴血,显得更为妖异,像刚盛开的芙蓉,男生女相的脸却不会显得阴气,脸上是与年龄并不相符的阴沉与野心。这张脸让蓝萤默的心彻底冰凉,身体从头到脚冷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