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顺二年,正月十六,陈朝北方,并州安阳郡。
在水月庵带发修行整整六年的盛兴吴府小姐吴还夕,因为水月庵的修缮,只好到邻近的安阳吴府暂住。盛兴吴府的吴阁老也已送了信来,托安阳郡的同族代为照顾这位病弱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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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城门,往来的行人商旅,穿梭不息。
吴还夕正小心的步下水月庵的牛车,准备换吴府接她的小轿进城。
她没有丫头伺候,而水月庵这两日又忙着收拾,只派了一名姑子赶牛车送她过来。偏巧这牛又不听话,那名姑子就只能在前头费力的拽着,无暇顾及还夕。
而吴府派来的婆子原本有五个,四个粗使婆子抬轿,一个管事婆子跟着。可是大冬天的,谁也不愿起来,更别说是要去大老远的城门了。何况,吴府的主子们也没说这还夕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这些下人也就更倦怠了。
管事婆子仗着有点权势,又倚老卖老,压根就没来,只让那四个躲不掉的抬轿子的婆子出城接人。可这几个婆子,一个赛着一个的懒,都在路边揣着手站着,没人愿意管这位亲不亲、故不故的小姐。
城门喧闹,这牛忽而往前、忽而往后,就是不肯好好站着。就算姑子使了全身的力气拉着,牛车也仍是晃得厉害。还夕只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提着心的往下蹭。
一辆马车经过,车轮好巧不巧的别在了牛车边上。撞击带来的剧烈晃动让吴还夕失了重心,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吴府的婆子没预料到这些,先是愣了,而后又怕摔了她,府里怪罪。一个个的也有些慌了,急忙跑上前,搀她起来。
那赶马车的车夫是个毛头小子,本是跳下来查看车轮,却见这姑娘摔在地上,又脸色铁青,连忙问道,“姑娘没事吧!”
吴还夕扶着婆子站起来,虽然疼得直咧嘴,但还是强撑着说道,“没事没事。”只是声音有些虚弱。
“僮儿,怎么了?”问话的是马车中的男子,声音温润如玉,但又隐隐的带着一丝威严。
那车夫回首恭敬的答道,“主子,咱们的马车和别人的牛车别到了一起,有个姑娘摔倒了。”
马车中的人沉下声,似乎十分不悦,“怎么如此莽撞,竟和别人的车撞到了一起。代我好好向姑娘赔礼!”
“是。”车夫很委屈的抓着头,辩解道,“刚才那边有个老婆婆领着小孙子出城,我想躲开他们,谁想到又蹭上了这边。”
“回去再说!”车中人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是那么的果决,像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尊者。
“是。”车夫无奈的瘪了瘪嘴,又冲吴还夕拱手道歉,“姑娘,对不起,是我没赶好车。”
吴还夕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这主仆都是心地良善之人,也不计较,颔首道,“无妨。”
她又见两车车轮别在了一起,便让水月庵的姑子把牛车往前赶一些,让开了路,“你们快赶路吧。”
那车夫见这位姑娘这样好说话,连忙道了谢,便跳上车去。
马车车轮渐渐转动,车中人挑了织花叠锦的窗帘向外看去,就见这个姑娘也看着这边,不觉抱歉的淡淡一笑,点头致意。
吴还夕站在路边,看见车中男子,也微微颔首。
等到抬眼之时,马车已经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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