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文看她出神,又敛目道,“有时,偶尔想起来,本王也来这里打上一套长拳。疲累喘息之际,看向对侧悠然的田舍村居。苍生在前,天下在前。纵使倦怠不堪,纵使重担压肩,也倍觉舒朗酣畅。”
语气虽然平淡如闲来叙话,可一字一句都让还夕敬佩不已。像她这样玩弄权术的一类人,与命护黎民的铁血将士想比,真是浊浊不堪。
幻想着演武对决的豪放一幕,又想起皇帝在惩治忠顺逆党的奏疏中的批语,“昔日峥嵘铁甲之师,怎尽做些阴诡肮脏之勾当!心寒,心寒。”就连她一个未历当事之人,也不由得唏嘘起来。
“姑娘怎么了?”怀文见她神色有异,想是听出了自己话中的意思,又盯着她说道,“武宣王府是将门之府,许是景致不对姑娘的心思。不过,边疆百万将士用血肉之躯筑成的生死防线,也不是安乐之人可以想象的。从军之人,可以慷慨赴死于战场,却不想断送性命于虚妄。”
还夕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是很巧的理解偏了而已,只是恰巧这偏解和正解有着相同的感受。如今又听怀文这话,还夕更是莫名其妙,只好草草作答,“王爷大义。”
怀文微微点头,又是莫测言道,“望姑娘一直记得。”
言罢,怀文又换上了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同还夕和卿香说着其他景致。待目送二人的轿子远去,那深深的忧虑之色才悄然印上了眉头。
那页烧掉的信纸,只是想想,就让他觉得后怕。
那可不是什么客栈伙计的描述,而是一封吴还夕写给柳一云的信件。
信中提到了义贤、忠顺、武宣三座异姓王府,提到了南诏国数十年前的叛乱,提到了静州行宫垮塌,甚至提到了向氏暗中经营的夜阑阁。虽寥寥数语只是猜测,但却猜得极准,字字让怀文心惊肉跳。
从信件的内容来看,柳一云与吴还夕要拉武宣王府下水,已是不争的事实。吴还夕费尽心机,数次制造与自己的相遇,又恰好印证了这一点。再想起吴还夕同吴阁老的关系,柳氏同皇帝的关系,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搅不起风浪,他只怕这又是一场朝堂阴谋。
或者,如当年的忠顺王府,弄出一桩栽赃陷害的错案。抄家问斩,罚没流放,再演一出君恩深厚、臣子不忠。
又或者,为了太子陈英,将谋反主罪转移到武宣王府的头上。这样一来,江州柳氏只是被利用的从犯。既泄了朝堂上反对立太子的滔滔洪流,又减轻了陈英背负的母族罪名。可谓是,一举三得。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风雨,有些急了。
可他的雨棚,还没有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