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午后的的阳光像个害羞的小媳妇,掰开日渐枯黄的梧桐叶,洒在环山路上,格外的温暖。
林小白去书店挑选了一本书,等要付钱的时候他掏出手机,下意识的问:“付款码呢?”
看见老板大叔略带疑惑的目光,他这才发现如今扫码支付还未普及,自己手机上连个支付软件都没有,更别说要支付了。
无奈,他在自己身上悉悉索索摸索了半天,终于在外套的内兜掏出了几十块的零钱才把帐给结了。
林小白提着袋子,走在鹅卵石铺成的碎石小路上,脑海中那个坐在操场中央抽泣女孩的样貌也逐渐清晰起来。
名人属于稀有动物,在人类世界里,他们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他们的人生轨迹被后人顶礼膜拜,走过打磨过的光鲜道路,在多年后,也被无数人捧为金科玉律。
一年前,当《玩物天下》杂志进入世界杂志势力Top100时,它的创始人叶筱雪也在无形之中踏入了名人这个领域。
创刊不足十年,以文化收藏为主调,《玩物天下》成功杀入由《时代周刊》领衔的旗舰杂志圈,如同一只海豚,身批鲜亮盔甲,以瑰丽的姿态搏杀,在虎鲨统治的海洋,打下大大的地盘,宛如天神。
《玩物天下》是有里程碑意义的,它从源头上扩宽了收藏一词的定义,花鸟鱼虫,瓷器陶器,书法字画,玉石翡翠,明清家具,梳妆饰品,古代钱币,烟标海报等等等等,都来可以被称为收藏的一部分,在未来,《玩物天下》甚至成为了收藏市场的晴雨表,它的审美一度引领整个收藏市场。
叶筱雪成功了,世人在感叹这个美丽的女子究竟是以何种神技划下这笔浓重笔调的同时,也在用好奇心去窥探她坚挺脊背后那一条不为人知的路。
小小的东岳,看不见群山孕育出来的这位奇女子搏杀的道路,它唯一的见证,是一年后的春天,东岳大学的校园出现了一个名叫“收藏天下”的社团。
在未来的东岳大学,收藏天下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社团,这个特殊是因为它由叶筱雪一手创建,没有人知道当初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脑子里爆炸了什么奇妙的想法,诞生了《玩物天下》,但以后的学院,所有人都很享受这份杂志,他们用一种膜拜的眼光去看待这个拥有鲜明色彩的存在,敬它,也畏它。
叶筱雪的教室位于南楼底层,靠近学校的围墙,正门是南楼的东楼梯,窗外几处吐蕊竞相开放的花圃芳香四溢,假山池边,高大的垂柳铺下一寸寸光影。
教室里只有叶筱雪一个人,现在是休息时间,没到晚自习,整个教学楼都没什么人,她手里摁着书,却托脸望向窗外。
在斜阳的余晖下,凉亭静静地伫立在湖边,柳树依依,枝条随风轻轻摇曳,她觉得整个场景宛如一幅秋日的水墨画,宁静且美丽。不由开口呢喃着:“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叶筱雪抬起头,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孩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的身材挺拔,眼睛很明亮,就如这初秋的阳光,温暖又和煦。
叶筱雪坐在教室最靠里一组的中间位置,桌子和桌子之间的空隙不大,林小白想在她身旁的位子坐下,大概是觉得有点挤,歉意的笑了笑,道:“能向里坐坐么?”
叶筱雪微愣,眼前的男孩有些陌生,她不由问到:“你是?”
“前几天迎新时见过的!”林小白全然是在瞎扯,只是觉得叶筱雪是学生会骨干,肯定出现在迎新现场的。
叶筱雪侧着头,她对眼前的男孩没什么印象,一时间也不好直说,微微点头,带过一阵余香,坐到了最里面。
林小白就这样坐下,也不说话。
沉默.....
双手将头发散分到两边,女孩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明亮动人,仿佛会说话一般,细而薄的嘴唇张开,问道:“你也知道这首《鹧鸪天》?”
她刚才随口念的诗句正是宋代诗人晏几道的《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本是应景随意念来,没想到在这等地方还能碰到懂这诗的人。
“偶然念过,就记了下来。”
“我也是。叶筱雪崭然一笑,明媚动人,特别是那一双如明月般漆亮的眼眸,容易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林小白看到她手里捧着的书,是王小波的《黄金时代》: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他将买好的礼物递给后者,叶筱雪拆开封皮,封面四个醒目的书名映入眼帘,赫然是王小波的《红拂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