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齐面如死水,心说今日怕是躲不过了,大喊“举盾”。果不其然,两岸冒出数百弓弩手,箭如雨下,林叔齐身中数箭,再一次倒入溪水之中。
在意识消亡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无数的袍泽落水,天空中荡荡悠悠的火光——那是船上点燃的粮草,映红了他的眼眸。
南浦溪下游。
吴越军断粮了,前几日,吴越军还可以靠杀骡马勉强维持,可几日后,骡马都杀光了。
仰仁诠自信的目光越来越黯淡,钱弘僔脸上的体面的笑容也变得冷峻起来。现在只有几百人的亲兵勉强能吃饱,其余人仰仁诠已无法保证什么。派出去的斥候有回报,南浦溪上有闽军的轻兵出没,一直没有收到前方粮队的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仰仁诠严令不得外泄,但这几乎毫无意义,士兵们断粮,只好深入山谷溪涧,去找一些村落抢粮。军纪瞬间败坏,行军更是无从谈起,走了两天才走了六十里。
王延政趁着这空隙,水陆两军都跟了上来,仰仁诠也不敢跟他拼命,只好寄希望于浦城的粮食还能送到,士卒们吃饱了还有跑路的力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王继业发觉龙津攻不下来,便趁着雨天,偷偷撤离了主力,只留了一部牵制陶安同部,主力坐上水师船只往建州疾行。
到了建州,吴越军已撤退,王延政的部将出城迎接,并命人奉上酒肉犒军。
王继业冷笑道:“我军自泉州千里来援,我十三叔(王延政排行十三)也不请小侄进城吃杯水酒?”
犒军的部将只好腆着脸道:“州帅息怒,我家大帅追击吴越军去了,去时命我紧闭城门,任何人来了都不能开,恕难从命,见谅则个!”
王继业不怒反笑,也不追究,便一五一十地询问吴越军的情况。部将战战兢兢,生怕王继业一怒之下挥军攻城,具以实情相告。
王继业吃饱喝足,又命士卒启程,不往北,反而往东而去。
王延政部将大惊失色,忙道:“好叫州帅知晓,往北才是浦城。”
王继业啐了一口,骂道:“闽国五州廿四县,还有我不认识的吗?”
原来王继业略一琢磨,如果同样沿着南浦溪追击吴越军的话,南浦溪容纳不了太大的船只,自己的水师也用处不大,追击恐怕还得依赖陆路,这就很难毕其功于一役了。
便把目光转向东面,建州东面是松溪,虽然比南浦溪还窄,但通过松溪可以绕到南浦溪上游去,如果赶得及,可以把吴越军堵在南浦溪,让其一个也回不了吴越。
王继业不愧是闽国第三代中的佼佼者,一眼就挑中了一个地方,指着舆图道:“三日内,我军要赶到这里,来个关门打狗。”
从建州出发,经南浦溪至浦城,大约三百里。而绕道松溪,则不过多上二三十里路。不过由于松溪狭窄滩多,通不得大船,只能走河谷两岸。王继业部便将辎重都放在小船上。士卒们徒步前进。
由于下了严令,闽军士卒走得很快,几乎毫不休息,接近天黑了,这才扎营休息。日行七八十里,竟然真的只花了三天便赶到了指定位置——马蹄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