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才账册被找到的那刻起谢舒便直觉事情不好,如今果然祸从天降了。孙权转眼望向她目中渐渐聚起一点寒意,冷声道:“夫人方才不是说从未见过账册么?可为何是从夫人房里搜出来的?”
殿门大开着谢舒站在殿中只觉寒风一阵阵地袭上身来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她明知事有蹊跷却无从分辩,只得道:“妾也不知为何会是这样,但妾的确是没有见过。”
孙权狐疑地打量她半晌又问仲姜:“账册是在夫人屋里的什么地方找着的?”
仲姜道:“夫人的卧房里有一架书格,账册就搁在书格的角落里,压在几卷书底下。”
这情形听来就像是谢舒将账册藏在不显眼处,还故意在上头放了几卷书似的。谢舒忙辩解道:“妾平日无事时喜欢看书消闲,书格上的书是时常翻弄的,连灰尘都积不住,何尝有过什么账册?况且妾房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很多,衣箱里、床褥底下只要妾有心藏匿,哪怕是埋在院子里的花木根下,扔进院外的水塘里那么孝廉就算是将整个府邸都翻遍只怕也难寻踪迹妾又怎会蠢到将账册放在书格那么显眼的地方?”
谢舒的一番话说得还算在情在理,孙权又问:“账册是谁发现的?”
仲姜道:“是奴手下的云锦和云筝。”
孝廉府的前殿地方大琐事多,以仲姜一人之力,很难照顾得面面俱到,因此她手下还有四个侍女,分管着前殿里的杂事,方才仲姜去后院里搜账册,也带了她们四个同去。云锦和云筝在府里的地位,和谢舒身边的青钺差不多,两人听得仲姜传唤,便双双上前跪下了,云筝道:“夫人的卧房是奴和云锦一起搜的,是奴在书格的下层找到了账册,当时云锦也在,奴不敢有半句虚言。”
云锦与云筝等四个都是孙权身边的人,平时只在前殿附近走动,很少与后院里的人接触,况且仲姜一向御下极严,孙权还算信得过她们,便又转向袁裳道:“裳儿,你是何时将账册送给夫人的?”
袁裳道:“大约是半个多月之前,孝廉将账册交给妾身打理,妾身觉着不妥,次日便转交给夫人了。”
谢舒听她言辞笃定,只觉心头火起,蹙眉道:“你胡说,你何曾将账册给过我?”
袁裳却只是静静地跪着,侧首淡若云烟地瞥了谢舒一眼,道:“妾问心无愧,至于夫人究竟是真的没有收到账册,还是分明收到了却推说没有,只有夫人自己心里明白了。”
谢舒听她似乎是意有所指,只道自己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心里凉了一片。孙权蹙眉道:“裳儿,我记着你与夫人已许久不曾碰面了,账册是你亲自交到她手中的么?”
孙权虽一向偏袒袁裳,此番却还算公允,并没因着袁裳的一面之词便急着迁怒谢舒,袁裳道:“并不是,那日妾将账册给了兰沚,让她送去给夫人的。”
兰沚此番也随袁裳来了,闻言吓得一缩,却也不得不上前跪下,等着问话,垂着头并不敢看主位上的孙权。孙权正心下不豫,目光扫过她,冷的像是殿外呼啸的寒风,道:“你是亲手将账册交给夫人的么?”
兰沚嗫嚅了片刻,才轻声道:“不是,奴去送账册的那日,谢夫人好像正准备出门,恰巧没在房中,是她屋里的紫绶接下了,说等夫人回来,自会转交给她。”
谢舒原本听得孙权问出了些蹊跷,还松了口气,此时不知怎么,又绕回到自己身上来了。孙权道:“夫人,你身边的紫绶呢?怎么今日不见她来,倒只有青钺一个?”
谢舒只得道:“前些日子紫绶犯了事,妾罚她去后院干活了。”
孙权道:“下人犯了错自是该罚,但今日之事也不能不查清楚。仲姜,你去夫人的后院里将紫绶带来,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仲姜应诺去了,过了盏茶时分,便带了紫绶回来。
紫绶在谢舒的后院里蹉跎了几日,虽有青钺暗中关照着,但也受了不少讥讽白眼,加之吃的住的都远不如从前在谢舒身边的时候,神色憔悴委顿,不似往日。紫绶进殿见谢舒和袁裳都在,两人的近身侍婢跪了一地,情知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远不如她们,便也不敢站着,就地跪下了。
孙权道:“紫绶,半个月前,袁夫人身边的兰沚曾把一本账册交给你,你事后可曾转交给你们夫人?”
紫绶听得不明所以,疑道:“什么账册?奴并不知道。”
孙权问来问去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此时只觉心下烦躁,阴沉了脸,再懒得开口。兰沚一直谨小慎微地低头跪着,此时却抬头轻声道:“紫绶,你莫不是糊涂了?半个多月前,我奉命送了一本账册给你,恰巧你们夫人不在,你便替她收下了。谁知近来府里的账出了差错,孝廉查了查,原来是因为账册没有按时送到账房去的缘故。孝廉方才命人搜了二位夫人的厢房,在谢夫人的卧房里找到了账册,可谢夫人说此前从没有见过账册,你好生想想,当初我把账册给你之后,你究竟有没有交给谢夫人啊?”
紫绶一向是个直性子,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听着兰沚的话,面上的神色由疑虑逐渐转为了然,末了冷冷道:“没有,这半个月以来,账册一直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