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冲他点了点头,孙策低头看向谢舒,关切道:“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府?”
谢舒道:“不必了,我乘马车来的,况且仲谋担心我惹你发火,将他的侍从都留下了,将军不必担心。”
孙策失笑道:“权儿打小就心思重,遇事爱多想,我就是发了火,你是我的弟媳,又是阿皖的妹妹,我敢把你怎么样?不过他肯为你担忧,也是好事。”
谢舒一笑,算是默认。孙策道:“老三来了,我便不留你了,待下次你来看望母亲,我再传你过来。”谢舒答应了,与孙策别过,便款款下阶去了。
孙策目送着她顺着官道走远了,才转身进殿,孙翊跟着他进门,问道:“大哥叫我来有什么事?”
孙策示意他将殿门掩上,走到主位后坐下,呷了口半凉的茶汤,才问道:“最近军营里怎么样了?”
孙翊在侧席上坐下,方才谢舒用过的铜樽玉盏还未撤下,孙翊一低头,只见碗口边印着嫣红的唇痕,引人遐思。孙翊心头一颤,连忙移开目光,道:“还好,近来我已日日加紧练兵,匡琦城定能一举攻克。陈登小儿,不足为虑,还请大哥放心。”
孙策舀了半勺青盐,放入茶汤中搅了搅,心不在焉地道:“那便好,待会儿你拿着我的兵符回营,抽调五千精骑编成一队,我另有他用,你再从西征黄祖收降的兵里抽调一万人补缺就是。”
孙翊惊愕道:“大哥三思!如今距出征匡琦城不过剩下三五日的工夫,阵法都已排演毕了,若是如此,之前的努力岂非都白费了么?况且黄祖的兵方归降不久,尚未成训,形如一盘散沙,别说是一万人,就是十万人,也是一群乌合之众,万万抵不上咱们训练有素的五千精兵。陈登虽不足为虑,但大哥也不能如此轻敌!”
孙翊身为主将,对此次出征看得极重,又因为对谢舒的预言不满,更憋着一口气要打赢,情急之下,竟不惜对孙策出言不逊。孙策却毫不动气,只淡淡道:“就是要轻敌。今日我找你来便是为着此事”
孙策说着定定地看向侧席上的孙翊,一字字道:“此番攻打陈登,只许败,不许胜。”
孙翊闻言大愕,竟至失语,半晌才喃喃道:“这是为何?”
孙策道:“别问那么多,我自有打算,你败给陈登,就是对我最大的助力。”
孙翊哪里甘心,想起方才孙策和谢舒亲密无间的情形,便道:“大哥,是不是谢舒对你说什么了?扶乩卜筮乃是怪力乱神之术,如何能信,况且谢舒是一介女流,大哥可莫要受她的妖言魅惑才是。”
孙策听着心头火起,摔了手中的茶碗道:“什么谢舒?她是你二嫂。你平日直呼你二哥名讳已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连你二嫂也不敬了么?”不等孙翊分辩,又道:“诈败原本就是我的意思,不是谢舒的意思,她只是碰巧算出来了而已。先前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泄密,如今出征在即,想来是时候告诉你了,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孙翊愤慨道:“大哥,此番攻打陈登,是你头一回任命我为军中主将,也是我头一回独自带兵出征,原本我以为你对我寄予厚望,谁知原来却是这样!”
孙策蹙眉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让你诈败,便不是对你寄予厚望了么?兵者诡道,假败仗比真胜仗更难打!你到底能不能胜任?若是不能,我便换权儿做主将了!”
孙翊闻言愈加悲愤道:“大哥,你为何对孙权如此偏袒,他带兵的本事明明不如我,就因为二嫂与先大嫂生得像,你便连他也一同疼爱了么?若是当初谢舒嫁的是我,你会不会也对我如此偏袒?”
孙策闻言暴怒,拍案道:“孙翊,这等混账话是该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么?”
孙策盛怒之下,如猛虎咆哮山林,凛凛生威,孙翊不敢与孙策呛着来,愤愤了半晌,转身出门去了。孙翊的近身侍从正在殿外候着,见他出来忙跟了上去,见孙翊黑着脸,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得含糊道:“三公子消消气。”
孙翊咬牙道:“好个孙权,算他有本事,为了在大哥面前争宠,连谢舒都搬出来了!方才她和大哥在殿中呆了那么久,还关门闭户的,莫不是做了什么好事?否则大哥怎会对她这般言听计从!”
侍从听得他的话风不对,忙道:“三公子莫不是气糊涂了,这话可不敢乱说。”
孙翊满心愤懑,下阶时没看左右,恰好一个侍女正从转角处过来,与他撞了个满怀。孙翊怒道:“滚开,不长眼的东西!”
那侍女吓得俯地道:“公子息怒!”
孙翊只把她视作蝼蚁一般,兀自气冲冲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