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孙权因昨夜没能得手,寅时不到就醒了,趁谢舒还睡着,先下手为强。谢舒浑身无力,只得由着他两人从寅时起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再耽搁下去,孙权只怕又要挨张昭的训斥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收拾起身出门去了。谢舒被他折腾累了,就没跟他起来,等孙权走了,便又睡了。
这一觉睡得甜香酣沉,青钺和朝歌今早也听见了两人在房里闹出的动静,彼此心知肚明,便也没有叫谢舒起来由着她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待得谢舒心满意足地醒来时,挪过榻边搁着的铜漏壶一看已是食时过了。
谢舒这才慢悠悠地披衣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只见明灿的日光洒了满地天色极好微凉的秋风掠过庭院中凝翠如玉的荷塘顺着敞开的窗缝钻进屋里。谢舒便在妆镜台前坐下拿过象牙梳梳头。
青钺在外厢听到动静,忙进来帮手,道:“夫人,袁夫人来了。”
谢舒道:“哦?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话音未落,只见袁裳已进屋来了,身后跟着袁朱。
袁裳今日穿了身素白绣暗花的家常襦裙,发间随意点缀着银饰,连发钗步摇都没簪。她一向是这副简素的打扮,谢舒已看惯了。袁裳一进门便道:“是我不让她们叫醒你的,难得见你清早多睡一会儿。”
谢舒微笑道:“让姐姐见笑了,姐姐何时来的?”
袁裳在谢舒身后坐下,接过青钺手中的象牙梳子替她梳头,道:“辰时来的。”
谢舒“呦”了一声,赧然道:“让你白白等了我一个多时辰。”
袁裳笑道:“不打紧,我在自己屋里也没什么事。况且夫人这里的茶水好,点心好,若不是这几日将军总在这里不方便,我巴不得天天来蹭吃蹭喝呢。”
谢舒夺过她手里的梳子,拉她道:“你过来坐着,不必忙活,让青钺她们给我梳头就是。”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又道:“我说这几日怎么也不见你过来,原来是碍着仲谋在此。以后你不必在意这些,想来就来,仲谋见咱们妻妾和睦,只怕还更高兴哩。”说着撇了撇嘴,暗道好事都让孙权给摊上了。
袁裳笑道:“我再不懂事,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将军才刚搬来跟夫人一起住,我怎么好贸贸然过来打扰?方才我还见青钺和朝歌在外厢里收拾箱子,都是将军的东西吧?”
谢舒往外看了一眼,道:“是,在前殿住得好好的,早晨上朝也近,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来要跟我一起住了。大包小裹的搬了好些东西来,弄得四处都乱糟糟的,到现在还没收拾利落呢。”
袁裳道:“这是应该的,哪有夫妻两个分开住的道理?我看你们先前一直形同陌路的,直到如今才有了点新婚的样子,如此我也能安心些了。”
谢舒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打趣她道:“人家都巴不得把夫君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你倒好,可劲儿地撮合我们。可笑我刚嫁进孝廉府的那会儿,还把你当成仇雠对待。”
袁裳想笑,但那笑到了唇边,却渐渐冷了,道:“这本是贱妾的本分,但只怕咱们彼此相安的日子,是过不了几天了。”
谢舒听她话锋不对,想了想,心里亦是一沉,道:“步氏要进府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袁裳道:“知道了,将军今早特意去我屋里和我说的,他知道你不喜步氏,便将安顿步氏的事交代给我了,但我身为侧室不敢自专,还是来和你说一声。”
谢舒道:“你打算怎么安顿她?”
袁裳斟酌着道:“将军说你想让她住得离咱们远些,我想了想,就在林苑西边给她找了个小院子。至于每月的用度,她不过是个侍婢,按说该和从前一样,但她如今怀着身孕,只怕不够用,不如就按我的来吧?”
谢舒笑道:“你对她也太仁慈了,如今这后院里,除了我就是你最大,她的身份连咱们身边的青钺和袁朱都比不过,你却给她侧室的用度,你这是抬举她呢,还是贬损你自己呢?照我看”谢舒对着窗外灿烈灼目的日光略一沉吟:“给她按侍婢的用度添上两倍就好。”
袁裳犹豫道:“如此怕是也有些少,她怀了身孕,身边总得添几个伺候的人,这点钱只怕连那些人都不够打发的呢。其实不光夫人厌烦她,我也一样,从前咱们在孝廉府时,吃过她多少算计?但即便是厌烦,面上也得过得去才是,否则若是苛待了她,便又给她借口在将军面前搬弄是非了,还不如给足了她,让她无话可说,无隙可乘。”
谢舒道:“你以为给足了她,她就不会缠着仲谋了么?表面上的功夫我自然会做好的,我每月给她的钱,仅是供她贴补赏人用的,至于吃喝穿用,我会从我自己的那份里拨给她。我吃什么,她就吃什么,我用什么,她也跟着用什么。姐姐觉得这样如何?”
袁裳失笑道:“你这岂不是比我更抬举她么?你如今是将军夫人,吃喝穿用可都是府里最好的,也太便宜她了。”
谢舒微笑不语,只拈起一枚玛瑙坠子戴在了耳上,看了袁裳一眼。袁裳见她如此,略一思忖,也恍然了,笑道:“原来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恕贱妾说句僭越的话,夫人如今可比刚嫁进孝廉府那会儿长进多了,许多心思,连贱妾都快猜不透了。”
谢舒淡淡笑道:“将军如今坐镇江东,后院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却不是个个都能像你一样安守本分的,我敢不长进么?”
两人一语至此,又说了些闲话,眼见着快到晌午了,谢舒却还没吃饭,袁裳便告辞回去安顿步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