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贴了上来。“你的身体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能感觉到对方在拨动他的眼睛,痒痒的。
他想要继续说话,想要弄明白对方在干什么,却似乎一下子丢掉了舌头。他感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重,眼睛越来越模糊,直到陷入无尽的沉迷。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来来回回发生了多少次。在这个过程中,他有很多重要的发现。他几乎确认自己被绑在巫女的工作台上,除了脑袋以外的身体器官都还健全,纷乱的意识正在逐渐清明。从某次意识回归开始,他的眼睛回归正常,看清了一切。没错,他还待在巫女的房子,被困在一个像是实验室的小房间,待遇跟地下村的不死人大同小异。巫女已经换了一个新面孔,比在地下村见过的还要黑丑。巫女总在摆弄他的身体,喂他吃各种古怪的东西。他有时觉得非常寒冷,有时候却又很热,有时身体阵阵发痛,有时却又十分舒服。有一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发烫的浴盆里。如此反复,苦乐交叠。他的认知越发清晰,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虽然身体一直正在好转,但是他明白自己仅是个可怜的试验品,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巫女一定会把他扔下沼泽喂鱼。他想象着自己脑骨被打开,插满银针的模样,为此感到苦涩。然而,他无力进行抗争,只得任由对方摆布。
这天醒来,他发现自己不在那个逼仄而昏暗的小房间。四周一片光明,甚至有些刺眼。这是一个装饰古典而奢华的女人房间,空气里飘散着腻人的异香。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覆在身上的是紫色的羽绒大被。身侧的刻花壁炉里烧着柴火,房顶中间开着一扇倾斜的天窗,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巫女身着宽松的灰色长袍,歪缩在一旁的圈椅内,看起来正在打瞌睡。
“你---”他挺身坐了起来,却心悸气短,嗓子如被刀锯。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脑袋,发现顶盖的骨头还在,不过头发已经消失,明显有被动过的痕迹。他打量自己的身体,然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救了。
巫女被他惊醒了,几乎是跳着贴上来。丑怪假脸上的笑容一点也不真实,她的眼睛依旧是闪亮的。“我的阳光房果然有效,怕你在下面烂成一坨腐肉。”她看起来很高兴。
妮卡.卡内基一边检查他的身体,一边跟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话:“应该是成功啦!...可惜我存了半辈子的好药,鹿茸、灵尖、苦冰草、冰蛇毒、黄蝎粉、地虫皮、蓍草、黑腐水,还有我最最珍贵的千奇,好多好多的宝贝,都浪费在你的身上!现在,你就要活了,我快要死了!你知道千奇花有多珍贵?还有我的女王大床!你是第二个幸运儿,第一个已经烂成了骨头。”
艾文想要推开女人,身上却没有一点力气,只能通过嘴巴来表达愤怒。“我,咳!我不知道你卖的什么药。你要么跟我说实话,要么我会杀了你。这不是威胁!”
“我们还需要加深了解,”妮卡受惊地后退两步,“你必须明白一点,我们现在是共生关系。我如果死了,你也活不成。”
“我讨厌你的谎言,也讨厌哑谜,巫女!”艾文想要下床,手和脚都抖得厉害。
“我劝你乖乖躺好,”妮卡想要阻止他,却有些犹豫,“我救了你的命,这是事实。”
“你为什么要救我?”艾文坐在床上,小小的活动叫他浑身冒汗。
“你首先应该心怀感恩,”巫女有些失落,“如果没有我,你已经是不死人的一员。你会变成继承者,成为恶魔永远的奴隶。”
艾文问:“继承者是什么,恶魔又是什么?”
“我到底是该赞扬你的勇气,还是你该讽刺你的愚蠢,”巫女坐回圈椅,“如果对沉沦地没有深入了解,逞能冒进不过是送死。几乎可以确信,沉沦地出现了新的恶魔。恶魔创造并控制继承者,继承者创造大量不死人。他们利用受污的灵气吞噬灵魂,疯狂创造同类。避免变异最有效的的方法就是屏蔽灵气。我研究过一个继承者,被污染的灵气可以作为通讯的媒介。”
“你的意思是,你抓到过红眼怪?”
“要是他们不偷懒,没人能逃过地下村的死人洞,”巫女说,“那个继承者受伤很重,虽然我尽力医治,也只坚持了两天。可以看出来,他很痛苦,也很迷茫。失去受污灵气的润养,他就像鱼失去了水。至于我为什么要救活你,而不是扔下水潭,”巫女起身走向窗边,从木抽屉中取出一个黑漆漆的管状物。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这是一个名叫佩格娜.威顿的小姑娘送我的。你难道就是她所说的巫女大人?”
妮卡一脸认真地观察他,“佩格娜就是我的千奇花,甚至比千奇花还要宝贵。如果你不是救命恩人,她不会把它送给你。你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艾文大概介绍了小女孩的近况。巫女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漂亮的小花苗真不容易找。在小花凋零之前,我得想办法把它弄回来。在这之前,你必须要帮我一个忙。”
艾文说:“你为什么觉得,我还会信任你?”
“我们曾经缺少相互了解,现在不同了,”巫女说,“而且,你的命是我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接下来,在你出门前,我将在你的行囊装满必需的灵药,我还会把这支暗器填满新的毒针。这可是个大宝贝,现在它是你的了。你一定有机会验证它的强大。最后,这个忙,恐怕你不想帮也要帮的。”
“何以见得?”艾文问。
“一个没礼貌的家伙不仅踩坏了我的庭院,还发出了死亡威胁,”巫女遗憾地耸了耸肩,“如果不解决掉此人,没人能够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