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妈妈打电话,“妈,您跟爸,现在在哪儿呢?” “小禾,我跟你爸在车站呢,顾随给我们买的动车票,两个半小时就到北京了。你不用挂心。噢,对了,小麦放了三天假,我们把他也带上了。这不眼看就上高三了,带他去大城市见识见识,以后考大学也往北京考。” “好的妈,到时我去接你们。”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也正看着我。深邃的眼眸,让人看起来有些可怕。 “女儿,怎么了,我听着你的嗓音怎么不对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跟妈说说。” “没事妈妈,你们路上注意。”就这么说着,我的眼泪扑簌簌流下来,“妈妈,我先挂了。” 我在那儿愣了好久。心里憋闷的慌,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走,去吃午饭。”他穿上西装外套,走到我的近前,沉声说道。 “不了,我只请了上午的假,还要回去上课。”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很狼狈,在他面前的局促感,和脸上纵横的泪痕,可以作证。 我难以想象自己在情绪还没平复之前,怎么跟他在一起安生吃一顿饭。 我往外走,被他扯到怀里。我只觉着头发被他拽得生疼。 不瞒人说,我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青春萌动的时候,十七八岁,忙着考大学,哪里敢生出什么杂念。每天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那些二次函数的计算和硫酸浓度的思考中。不然怎么给父母交代,怎么走出那偏远的村落。上大学,本是可以悠闲的时光。我第一次可以放肆的读书。从萧红、鲁迅,读到《安娜卡列尼娜》《堂吉诃德》,从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司汤达的《红与黑》,到《论语》《孟子》,我哪里有时间去恋爱。恨不得读尽天下书,大概就是如此了。当然我还要应付许多俗事,比如英语过级。我在我个人的世界里活得悠游自在。后来再读李碧华,更觉得世间男人,都像许仙,左右摇摆,让我生不出一点好感。 我第一次被男人拥抱。他的胸怀宽广,足够我倚仗,如果再有一些温度的话。 他带我去吃饭。从他公司的大厦出来,走不远的一段路,就有一家烤鸭店。他走路快,我在后面紧跟。 到了之后,找到位置,他递给我菜单,说,“想吃什么?” 我点了一份清蒸鲈鱼,一份松茸粉丝娃娃菜,和一份蓝莓山药。他又点了一些。 我们吃得很安静。我不爱说话,他更是。折腾了一上午,我确实有些饿了。吃的很认真。他夹了鱼肉给我,说:“你太瘦了,长点肉才更好看。” 我抬眼看他,他一本正经。如若是不了解内情的外人见了,定会以为我们是相爱很深的夫妻。又怎会想到,我们是因为那样的理由,结合在一起的呢? 吃完之后,从八层下来。六层是卖衣服的地方。他显然是不满于我身上穿的。我也知道自己的裙子有些短,T恤衫也上不了台面。他妈妈是那么挑剔的人,怎么看得上。 在一家店里挑了一件连衣裙,春款的,导购不知道去哪里忙了,拉链在后面,我拉不上。顾随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到我从试衣间往外探头,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我皱着眉说:“拉链,够不着。” 他挤进试衣间,站在我的身后,给我拉上拉链。试衣间四面都是镜子。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那么矮,只到他肩头而已。 镜子里,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久久移不开。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说不上来。他说:“就这件吧,挺好的。” 他结的帐。我很识趣的,不再还钱给他。因为突然想开了。分那么清似乎真的是不可能的。反正他有的是钱,这一点哪里会看在眼里。 后来又买了一双高跟鞋。然后跟着他回公司。他说,让季平去车站接我爸妈,直接带到王府井吃饭的地方。我在公司等他,然后晚一点一起过去。我没有说什么。既然他都安排好了。 下午的时光,似乎很漫长,似乎又很短促。我躺在他办公司的沙发上睡着。睡的还很舒坦。梦都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办公室没有人。外面的天色似乎一点点暗淡下来。我的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得那么踏实。 我起身,从包里拿出手机,走到窗前,拍窗外的风景。往下看,隐约有微风吹动柳梢头。行人寥寥。夕阳的光辉,映到对面楼层的大的镜面上,射出晕红的光。后来我收起了手机,坐在地板上,静静的看着。世间美景,只需用心欣赏。 他从外面进来,看到我坐在那里顿了一下,我因为乍然的喜悦,放着胆子,回头,跟他说:“下次能不能带几瓶啤酒来这里,最好再有热腾腾的烤串,聊着天,看夕阳西下,人生足矣。” 他没搭理我那茬。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快点起来,我们该走了。” 我才想起爸爸妈妈和小麦,今天就过来了。心里也欢喜的紧。把他的西装外套还给他,穿上鞋,拎上包,跟他出门。 季平不在,是他的助理开的车。我心里想着,他这样的人,免不了矫情。做什么事情,都得显示出他身份的尊贵,又不是自己开不了车,为何还要别人代劳。 路上,我跟他坐在后座。他倚在车座上假寐。我看了一眼,他的眉紧紧的皱着。似乎真的很累。我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冤枉他。他有那么大的公司。必定是劳神费力的。况且赚钱这事,就是跟各色人等打交道,又要做出各种决策。似乎也不是轻松的差事。 本来应该是我们先到的。可是京城作为一座堵城,尤其是在放假的那个傍晚,路上的车似乎更是扎堆的出现。堵在道上,半天都挪不开一步,真的是,插翅也南飞。 他醒来,打电话给季平,“你们到了先等一会,这边堵车。” 就这么坐着,车里异常的安静。他的助理许未递给他一沓资料,他又开始工作。他们时常聊上一两句,我只觉得无聊至极。 这时,李堇打电话过来。“小禾,你五一假期怎么个打算和安排?文昭,朵朵和弦子他们都说要一起去十渡玩,你要不要一起?”文昭他们几个都是我老师的学生。这应该是师门的活动。 我其实是很想去的。平日里生活安静的像一潭无波水,跟聊得来的朋友出去玩,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可是,“李堇,不好意思,这几天我爸妈过来,不能和你们一起了。下次,你们再出去玩,一定要叫上我啊。” “好,那你就好好陪陪叔叔阿姨吧。这几天天比较热,各个景点的人肯定也很多,多注意。” “好啊,你们也是。”我觉得自己跟李堇说话,很安心,他那么体贴,让人唇角抑制不住的漾出笑意。 后来,车稍微能挪动一点的时候,许未换了一条小道,很显然,虽然路窄走的慢一些,可是到底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