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壮突然撤刀后退,攀上高墙,观察一番,跃入前院。
纸人也飘了进来。
程大壮躲进前院一处假山后,问道:“飞云姐,何不杀了看守,万一我们失手,逃出来的时候被他狙击了怎么办?”
纸人道:“那人不打呼噜还好,呼噜打得震天响,若杀了他,有心细的巡逻官兵经过发现突然没了呼噜声,上前察看情况,我们就暴露了。”
程大壮道:“原来如此,还是飞云姐考虑周到。”
月色静谧,院子里静悄悄的。
各个屋子都熄了灯,安静得有些可怕。
傀儡符闪着青幽光芒,令程大壮双腿不由自主迈动,越过前院,中院,最后驻足在后院一间木屋前。
程大壮左顾右盼,确定无人窥伺,伸手戳破了窗户纸,将眼睛贴在洞前。
屋中一片黑暗。
可惜李衙内没有睡觉点灯的好习惯,也就无法窥明里面的动静了。
做贼心虚,他的心跳更快了。
同时,因为血液流速的加快,他也感到更加清醒。
程大壮点燃迷魂香,将香炷燃烧的一端探入纸洞。
丝丝缕缕的烟雾飘荡起来,弥漫在房间中。
程大壮左顾右盼,眼神警惕地张望四周。
院落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程大壮静静等待迷魂香发挥功效,等了片刻,他撬开门锁,踩着一束月光踏入屋内。
他的目光投向卧床,只见床帐闭拢,里面传来细微的鼾声。
好!
趁你不备,送你上西天!
程大壮握紧长刀,走了过去,用刀尖挑开帐幔。
帐幔拨开,突然,一只脚猛地踹了过来!
程大壮心头大骇,反应不及,但傀儡符光芒一闪,他的身体自动往后退了两步。
穿着纯白丝罗睡衣的李衙内手捂毛巾,跳下床来。
方才他正是用这毛巾避免吸入迷魂香。
李衙内的身材高大健壮,散乱着一头黑发,相貌堂堂,鬓角垂着两缕黑发,眼神锋寒道:“是谁派你来的?”
程大壮刚想回应,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冲了过去,一刀劈砍在李荣兴肩头。
叮一声脆响,刀刃直接崩成了两段!
李衙内狞笑道:“区区凡人,也敢撼我修仙者的锋芒?”
他旋起一脚,正中程大壮心口。
程大壮握住断刀,身子斜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摔落在地。
他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心脏仿佛被人捏成揉捏一般,疼痛难忍。
傀儡符光芒闪动,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爬了起来,往外奔去。
李荣兴伸手拔出悬挂在墙上的宝剑,拔腿在后面狂追。
纸人操刀扑杀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荣兴拳脚功夫极为高明,几个呼吸间便将纸人撕成碎片,冲出房门外,望见程大壮翻出了院墙,其他房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打着灯笼走了出来:“少爷,发生什么事了?您没事吧?”
“有刺客?”
“……”
李荣兴不答,纵身一跃,翻出了院墙,飞快追了上去。
他的速度很快,但是程大壮的速度也不慢,加上先发优势,程大壮越跑越远。
李荣兴猛提一大口真气,誓要追上这刺客,将其斩于剑下。
程大壮一边跑一边吐血,心道:“完蛋,我伤得太重,今天这条小命该不会交代在这里了吧?
“哪里走!”
程大壮翻过城墙,狂奔出十几里路,跑进一片树林,忽闻一声暴喝在背后惊雷般炸响,竟是李荣兴追了上来。
程大壮匆忙回头,举刀格挡。
叮一声,断刀和剑刃碰撞在一起,激出一捧璀璨火花。
程大壮只感觉虎口发麻,刀刃随时要脱手,但他的手指却紧紧握住刀把,和李荣兴猛烈对攻十数招。
终究是李荣兴技高一筹,乱中取胜,一脚踢飞了程大壮手中断刀,再撕扯下他头顶的符箓。
没了符箓,程大壮立刻支撑不住伤势,软倒在地。
“谁派你来的!”李荣兴一脚踩住程大壮的胸口,扯下他脸上的面罩。
程大壮吐出一口血,恨声道:“没人派我!是我自己要杀你!”
“如实招来!”
“就是我自己要杀你!你逼死了白夫人,做了那么多恶事,就该想到会有人来杀你!”
李荣兴冷笑道:“云泽这一亩三分地,是我李荣兴的天下,我就是这里的王!
高坐府堂,发布政令的人你以为是谁?
是我!
莫说是白家的小娘子,就是奸了县尊他娘,谁又奈何得了我?
哼哼,小子,是何人派你来的,快老实招来!”
“我说过了,是我自己要杀你!”
李荣兴压根儿不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胆量来刺杀自己,背后一定有人驱使!
这时暗处嗖嗖嗖接连飞来三支箭矢,直奔李荣兴面门!
他反身一剑劈断三支箭矢,警惕地环顾四周,方才追得太紧,不知不觉已经来到郊外一片野树林。
此时月明星稀,林间幽暗,仿佛来到了冥界。
风儿吹动林叶簌簌作响,李荣兴全神贯注,目光扫视周遭环境。
暗处突然又飞来三支箭矢,他再次挥剑劈断,定睛一看,箭矢飞来的位置,一个背着箭袋的娇小身影,迅速向远处逃去。
“哪里走!”
李荣兴一声暴喝,挥剑砍出,顿时扫倒一大片树林。
那个娇小身影先是矮身闪避,而后迅疾起身,拔腿狂奔。
李荣兴飞身而去,再出一剑,又是一片树林倒下。
一只熟睡中被惊醒的猛虎,吓得跳了起来,被剑光波及,裂成两截,凄厉惨嚎。
程大壮看到树林成片成片地倒下,心头震撼。
这就是修仙者的实力吗,真是可怕啊。
程大壮听说十万个普通人中才出一个修仙者,而修仙的品级分别是下、中、上,灵,玄,妙。
至于妙品以上是品级,程大壮就不太清楚了。
他看李荣兴的实力,心里揣测,这应该是中品修仙者吧?
出乎他预料的是,李荣兴也只不过是一个下品修仙者。
但在凡人眼中,已经无异于天上的仙人了。
“走!”
这时,姜飞云突然从暗处冲出,搀扶起程大壮向远处奔逃。
程大壮顿时醒悟,原来李荣兴追的只是姜飞云操控的纸人傀儡。
两人朝反方向逃窜。
跑到一处暂且安全的地方,姜飞云拿出一个八卦命盘,拨动转轮。
程大壮问:“飞云姐,你也是修仙者吗?”
姜飞云注视八卦命盘,蹙眉道:“不是,我修的是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和修仙者比怎么样?”
“比不了。”
姜飞云看着命盘指针指向坎位,她猛地抬头,望向星空中一颗黯淡的星辰,说道:“坎水北,天乙星西垂,向西北走,很有可能会遇上贵人,快走!”
“飞云姐,我走不动了!你再给我贴张符文吧。”
“你以为傀儡符那么好炼的?我早就用完了,不想死就快走吧!”
姜飞云搀扶着程大壮,向西北方向逃窜。
“休走!拿命来!”背后遥遥传来李荣兴的喊杀声。
听到脚步声逼近,姜飞云心头一惊,她精心秘制的最强傀儡,居然在李荣兴手下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
她虽知李荣兴拜师在江州顶级大宗师纯阳真人的门下,成为了一名下品修仙者。
却没想到下品修仙者的实力竟如此强悍。
真是失算了!
程大壮扭头看到后方遥远处,李荣兴面目狰狞,宛如凶神恶煞的魔鬼一般急速掠来。
眼看就要抓住他们两个了!
程大壮叫道:“不我伤得太重了!飞云姐,你别管我了,先逃吧!”
姜飞云犹豫了一下道:“姐对不起你。”
程大壮握紧断刀,朝李荣兴冲了过去,要为姜飞云拖延时间。
李荣兴侧身轻松避开,冷哼道:“待会回来再收拾你!”
“不要走!”程大壮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反而加重了自己的伤势,又吐出两口血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身体好受了些,勉强支撑起身体,向前行去。
每一步,脚下地面都滴上几滴血迹。
大脑昏沉,身体沉重,程大壮摇摇晃晃向前行去,感觉眼前的世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呃……?”
远处林木间的平地上,躺着姜飞云的无头尸体。
李荣兴立在一旁,抓住姜飞云不断淌血的头颅,冷笑道:“就这点三脚猫的水平,也妄图取我李荣兴的首级,未免太自不量力!”
程大壮瞳孔颤抖,看到李荣兴把脑袋扔了过来,骨碌一声滚到他的脚下。
姜飞云的脑袋瞪大眼睛,眼里盛满惊恐。
程大壮蹲下身子,捧住姜飞云的脑袋,瞳孔颤抖。
他的泪水滴落在她苍白染血的脸上,平添几分凄凉。
“哼。”
李荣兴面带冷笑着走了过来,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阴人赶路,阳人回避。”
一行戴着铜钱面罩的红衣僵尸一蹦一跳,从远处而来,一股极其浓重的阴煞之气扑面而来。
李荣兴眉头一皱,迅速掉头。
“混蛋!别走!”程大壮踉跄脚步向前追去,没追几步,心脏剧痛,半跪于地,一手拄刀,眼睁睁看着李荣兴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魂出窍,七魄离体,诸君留步,听我敕令。”
一行三个红衣僵尸全部停了下来。
赶尸人行了上来。
他中年模样,容貌清秀,一身黑袍,驻足在程大壮面前,打量了两眼道:“后生,深更半夜的,来这荒郊野岭作甚?”
程大壮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抬头见对方背对月光,看不清其面容,回应道:“江湖恩怨,敢问道长何方神圣?从哪里来,往何处去?”
“天冷,披上这件衣裳御寒吧。”
赶尸人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件鲜艳红衣,红衣上锈着更加鲜艳的血色红云,令人不寒而栗!
赶尸多穿青衣或白衣。
若穿黑衣和红衣,那么就是赶凶尸!
赶凶尸,并不是为了回归故里,叶落归根。
而是为了去杀人!
“原来你是邪魔歪道,难怪李荣兴看了你一眼就急急忙忙跑走了,哈哈哈,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程大壮看着那件猩红如血的红衣,不由苦笑。
“噫,此言差矣。”赶尸人摇了摇脑袋:“我确实赶的是凶尸,也确实要借它们的手杀人,可我并非是邪魔歪道。”
“胡说,你用巫术操纵僵尸杀人,还要将我披上红衣,不是邪魔歪道又是什么!”
赶尸人淡淡道:“刽子手斩首囚徒,刽子手是恶人吗?
同样,我杀人,也只是避免他们再造恶业。
是在做好事。”
“胡说八道,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相信!”
赶尸人道:“交情言深,君子所忌,不过我看与你有缘,告诉你也无妨。
你听好了。”
赶尸人指着第一具红衣凶尸说道:“此人名为彭武,徐州黄城人士,自小没了爹娘,加入漕运帮派,一步步成为帮主,犯下十数起命案,手下亡魂近百,因为和县尉有交情,黑白勾结,在黄城无人奈何得了他。
十日前被我斩于黄城依月楼。
那县尉与其门下鹰犬的脑袋也被我摘了去。
整个帮派被我连根拔起。
相信黄城日后会太平一些。”
赶尸人又指了指第二具红衣凶尸说道:“此人叫做李会,凉州叶城人士,父母溺爱,傍老三十载,父母欲赶其出家门,一怒之下杀父弑母,踏入邪道,创立魔教,短短七年内竟成为一方魔道霸主,手下死者数以万计。
七日前被我斩于马下,门下教众树倒猢狲散。
那些被困魔教的良善之人也全被我救出,分了盘缠,各自回乡。”
“还有这个人,叫作朱薇,乃是拜剑山庄庄主的掌上明珠……”
程大壮冷哼道:“妖道,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要杀要剐你就来吧!我程大壮皱一皱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赶尸人笑道:“不信就对了。
倘若对陌生人的一面之词深信不疑,反倒奇怪。
不过我说得也确实全是真话,一字不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