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群人围着,沈裕看着老大夫眉头拧紧,像是陷入什么难题,嘴巴嗫嚅,张合几次却没声音。
最后,重重喟叹一声。
他捋一下白胡子,摇头道:“抱歉,老夫医术不精,暂时不知病因。”
“啊,您都不知道啊?”
肖五郎挠挠脖子。
眼前人可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人物,三年前致仕,肖家真心诚意三次登门邀请,又花费重金建立回春堂,对方终于点头。几年来,回春堂问诊的病人多如牛毛,何大夫什么病都能说个门道,唯独看不懂曲钰的病。
何大夫欲言又止。
瞧出肖五郎莽撞,旁边人一掌呼在他脑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对。”
其他人跟着附和,心却沉到谷底。
自身情况,沈裕一早从系统那里得知,并不意外,但瞧大夫明显想说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找到爱人,他总是希望自己能陪着对方久一点。
他蜷着指尖,心思飘转。
华灯初上,院里檐角点着灯笼,驱散黑暗。
或许是因为下雨,夜幕格外清晰,月亮澄明,淡淡而温柔的清辉照着离人归家的路。
沈裕想起昏迷前的想法,到院子里看月亮,看一会儿,闻着饭菜香味逐渐合上眼皮。
此时,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遒健中年人来到小院前,旁边跟着一名眉宇英气的妇人。稍微熟悉一点的便知,他们就是雁城如今的当家人,雁城肖家的家主肖铮北以及夫人柳恣。
肖铮北战功赫赫,曾创造半月夺两成的佳绩,顺利接过老头子的担子,成为雁城新的天。雁城百姓提起他,无不竖起大拇指感慨:
“大丈夫当如是!”
屋檐下,羸弱男子靠着躺椅阖眼,一张脸陷入墨发跟围脖里,苍白而无血色。肖铮北瞧见,想到早上的消息,心底蓦然一沉。
此番若非曲钰,只怕他们听到的就是五弟死讯。
此恩,必报!
“夜里风寒,怎么不多添一件衣服?”
柳恣心思更细腻,瞧着面前跟自家弟弟年岁差不多的人,忍不住关心。下一刻,却见清瘦男子睁眼,一双冰眸宛若琉璃冰晶,清澈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肖将军,久仰。”
“曲公子。”
互相寒暄一番,众人一同用饭,饭后,沈裕跟肖铮北一起到书房商议事情。
春桃时不时瞄一眼窗柩,心思完全不在糕点上。秋意瞧着,曲着手指刮一下她的鼻梁,自然道:“春桃,吃的都管不住你了?”
“不是,秋姐姐,你难道不担心吗?”
秋意垂着眼睛,声音透着一股笃定:“放心,公子能处理好的。”
瓷白茶盖掀开,清新而甘甜的茶香浮动,肖铮北是大老粗,不懂茶,但也能闻出味道的好坏,可以肯定面前是泡茶的高手,也不掩饰本性,牛嚼牡丹一口闷。
他开门见山问。
“曲公子,我是个大老粗,不懂文人那些弯弯绕绕,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言。这次您救了五郎性命,便是肖家的恩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变!”
语里,明显是支持他的意思。
文人与武将天生隔着一条鸿沟,曲家是清流世家,平日跟肖家关系称不上好,算不得坏,就是逢年过节备一份节礼,又收到一份回礼,仅此而已。
文武相交,皇帝可睡不安稳。
沈裕低头呷一口茶,原主记忆里,肖铮北是一位耿直,凭着一张嘴得罪朝堂不少官员的人物,但领兵能力强。此时一见,分明粗中有细。
“我想知道外面消息。”
“您刺杀虞国皇帝的消息流出,两国关系紧张。皇帝为表态,举国通缉逮捕您,举报有功者加官进爵。曲家,曲家迫于压力开祠堂将您除族,但民间曲家的声望依旧一落千丈。现如今,您在盛国的处境可谓——”
肖铮北精准形容:“寸步难行。”
曲钰的事情,谁都不想沾手。人的想法天马行空,虽然觉得刺杀甚无道理,但一国之君为何诬陷你,而且你为何不考虑家族,一死证明清白,反而逃得人尽皆知?
前机已失,步步皆错。
但是没想到,曲钰竟然救了五郎,而且听五郎说,对方剑术堪称神仙手段。他一开始怀疑对方脑子出现问题,后面一审问商队成员,竟不约而同提到那一剑。
一下子,事情更扑朔迷离。肖家因为兵权一事受皇帝忌惮,本该明哲保身,但现在看来必须到浑水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