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迎面吹来,吹散了她身上浓郁的血腥气。
这个她最不喜欢的味道,终究还是染到了身上。
不远处,隐隐传来刀剑相向的激烈打斗声。
祁桑回过神来,隔着层层树丛什么都瞧不见,但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次陪我出来,你是不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她问,声音不知怎地哑得厉害。
谢龛同她肩并肩站在一处,披风一角被风吹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祁桑,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他问。
还能是什么。
黄高楼是蝉,他们自然是螳螂,而姚不辞,就是黄雀。
祁桑敛下睫毛,默默半晌又抬头看向周遭黑茫茫一片的夜色,狼群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嚎叫声此起彼伏,他们如今腹背受敌,怕是要遭一点罪。
“我们是蝉,也是黄雀。”谢龛自问自答道。
祁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回过味来后,略略紧绷的意识这才放松了下来。
也对,他谢龛在朝中搅弄风云的人,又岂会不知出京之后会遭遇些什么。
多带了三四倍的人,乍一瞧似乎已经是他做的准备了,或许在姚不辞眼中,这是一种膨胀过后过分自信的表现。
他是内厂总督,如今京中权贵折损过半,又有谁胆敢在此时冒着被灭族的危险来动他。
可偏偏,他内阁就要出其不意地走这一步。
只要前来围剿的人脸上没有刺着阁老府几个字,便是最坏的结果围剿失败,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
但若要在京中,想要动谢龛可就难如登天了。
“我同扶风留在这里吧。”
祁桑说:“现在这局面,我贸然同你下山怕是要拖累你,倒不如你先带人下去处理好了,再来寻我。”
谢龛低头看她一眼:“我先前同你说的软肋,可还记得?”
祁桑:“……”
软肋二字,他说过两次。
一次是她同扶风被曹四周与黄高楼的护卫追杀时,她被谢龛拒之门外时说的。
那时他说,祁桑你记着,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软肋。
第二次,他说软肋便软肋吧,日后日日带着你就是了。
“软肋是要藏在血肉中日日护着的,一不小心,你就会成为别人拿捏我的把柄,知道么?”
“……”
祁桑怔怔看着他。
夜色过浓,山间飘荡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分辨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
人是不会轻易有软肋的,尤其是谢龛这样永远都冷静自持的人,他心思过深过重,每句话都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或许最终,他在她身上贪图的,还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宝藏传言。
毕竟他应该清楚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若真动了刑,她是宁愿死也不会吐露半分的。
厮杀声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便停止了。
谢龛却并不着急带她下山。
山中空气好,再浓烈的血腥味都会很快散去,他牵着她的手坐在屋前农户为他们孩子做的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欣赏着夜色。
扶风他们将几户农户遣散了,分别给了一些银子叫他们远离此处。
“祁桑。”谢龛叫她的名字。
祁桑低垂着头,把玩着指间的一朵油菜花,她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要谢龛兑现他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