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龛右手捏着瓷白的勺,慢慢搅动着碗中浅黄色的姜汤。
半晌,忽然道:“若我说,我什么都不想问呢?若我说,我来此就是想同你坐一坐,随便说两句话呢?”
“我跟你无话可说。”
祁桑耐心耗尽,一根一根地掰开他按在她肩头的手指:“你要做便做,做完赶紧走,我要休息了。”
“祁桑。”
谢龛在身后叫她,但祁桑只当自己聋了,一步不停地往榻上走去。
她躺下后随即翻身背对了他。
似是这就打算睡了。
谢龛便不再继续言语,只继续漫不经心地一勺接一勺喝汤。
喝完最后一口后,将碗放下,又坐到她原先坐的地方,长指拨弄琴弦,发出难听又混乱的曲调。
不一会儿折腾够了琴,又起身拨弄了一下暖炉里的银碳。
弄够了银炭,再去换几根烛火。
寝房里一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男人不紧不慢地在整个屋子里瞎转悠,这里摸一摸,那里碰一碰,好似对她屋内的一切摆件都十分好奇一般。
可明明这些东西,大部分都出自他之手。
祁桑终于受不住,猛地翻身坐起来:“你到底要找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寝房里进了贼。”
谢龛正站在墙边欣赏范老先生的遗作,闻言诧异挑眉:“你不是睡了么?”
“我怕我睡醒后寝房就被搬空了。”
祁桑冷眼睨着他:“谢总督,你这一晚上欲言又止,我实在没心思猜,你要说就说个清楚,不打算说就麻烦回你的总督府去。”
谢龛静静瞧着她,片刻后才道:“圣上命我去平沙县剿匪,处理完再回来可能要一两个月。”
剿匪?
祁桑怔了怔。
这种事情,不该是派朝中大臣,封巡抚去处理的么?
三厂一卫行的是刺探消息,勘察朝堂上下文武百官是否有异常举动,维护皇权的职责,怎么都不该轮到他去处理剿匪的事情。
除非……
是兄长有心想将谢龛调离京城,以方便将自己人安插于整个京城亲军二十六卫之中。
而谢龛的离开,势必会带走大批的三厂亲卫,更是方便兄长下一步行动。
祁桑的手指无意识在被褥上刮着。
她在昏暗的烛光中,谨慎地观察着他的情绪:“那你准备去吗?”
谢龛同样注视着她,却是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去吗?”
你希望我去吗?
他问的这句话,等同于在问,你希望你兄长一步步削弱我手中的权势吗?
祁桑落下眼睫,指尖深深陷入被褥中。
“谢龛,没有哪一任帝王会甘愿做个被束缚手脚的傀儡的,前朝沈忍生尚不能忍,更何况是兄长。”
她忽然好奇道:“你当初既反了,又为何不赌一把,亲自坐上那万人跪拜的皇位呢?”
若当时是他登基为帝,也就不会再次出现皇权与宦权相抗争的局面了。
谢龛沉默了。
就当祁桑以为这个问题不会得到任何回答时,偏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自古帝王要想稳固天下,后宫势必多佳丽,祁桑,你忍得下自己夫君同其他女子欢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