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左侧是父母,右侧是后妃,眼前是天下苍生。
他的人生终得圆满,再不需要她这个妹妹勉强挤进去,无处落脚,徒增尴尬。
或许还残留一些亲情吧,毕竟曾经他们只有彼此相依为命。
可人心易变,变的哪里只有爱情。
亲情同样会从彼此依靠而活,变成如今的相见却只觉面目可憎。
她的哥哥回来了。
可她终究还是失去了他。
这世上,再不会有那个临死之前,还只心心念念着她一人的哥哥了。
祁桑阖眸,只觉心头鲜血淋漓,仿佛自己亲手将什么重要的东西从里面挖了出来。
“皇上,您该回去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样平静。
明明本该歇斯底里地哭一场,质问一场的。
可真走到了这一步,又只觉得不过是徒劳一场,他不会为她改变什么的。
因他的选择其实并没有错,奉养父母,安定天下,哪一个不比她一个女子心头的一点恨意重要?
黑暗中,祁旻呼吸急促而压抑。
他这一生,便是被敌军重兵包围,危在旦夕之时,也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的慌乱。
这种感觉,甚至比当初化骨山接连腹背受敌带给他的心灰意冷苍然赴死更加强烈数百倍。
他知道自己对桑桑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这一生,几乎是完全因为他才支撑着活下来的。
而他死后,她一个被宗族完全抛弃的弱女子,竟也能拼着一口气撼动谢龛那样的人,同京城那些凶恶权贵恶斗,为他复仇。
他的桑桑,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耳畔响起衣物摩擦的声响。
祁旻被情绪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祁桑挑开帘帐下了马车。
扶风站在外面,见她出来,愣了一下后便立刻上前。
祁桑在夜风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烟火焚烧后留下的味道。
除夕夜啊。
也不知谢龛此刻用过年夜饭了没有。
她攥了攥冰凉的手指,低声道:“走吧,去总督府讨一杯屠苏酒喝。”
扶风愣了下:“那……”
流光匆匆赶过来,在她身边站定:“主子,外头风凉,您还是……”
“流光,你日后不必再来伺候我了。”
“……”
流光面色一白,仓皇上前一步:“主子,可是流光哪里做得不好?”
“你做得很好,只是我并不需要你。”
祁桑说着,抬头看向扶风:“扶风,你呢?”
她要他做出选择,若选择了她,那么日后,就要彻底断了同皇上之间的一切联系。
她要他完完全全属于她,再不是祁旻安插在她身边的一个护卫,随时向他真正的主子呈报她的一切动向。
扶风面色同样苍白,却是片刻不曾犹豫:“扶风跟着您。”
祁桑点点头。
相处多年,扶风从不是个暗度陈仓之人,她对他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她不再多言,径直向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