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皇上从一开始的一碗水端得很平,每日一人侍寝,到后来的夜夜对宝珠独宠,这种断崖式的落差很快惹怒了众位妃子,纷纷联络母族搜索魏氏贪墨的证据,这其中,也的确只有房氏没有过任何动作。
便是她最狼狈落魄之时,这位房妃也未曾对她落井下石过。
宝珠道:“房妃先坐吧,如今我连个贵人都不是,房妃行如此大礼于理不合。”
说着示意宫女请她入座。
房青罗却是跪在原地不肯动一下。
她眼眸含泪,好一会儿才道:“魏姑娘许是不知,我是房氏一族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出身荣耀,父母兄弟曾一度为我指婚京城多少好男儿,我却连看也不愿看一眼,几次情急之下,甚至以死相逼,爹娘这才退让……”
“我十几岁时便爱慕祁家少将军,每日一幅画像,从他眉眼青涩,到他沙场挞伐,五千多幅卷轴,堆满十数个书架……我爱慕他,曾女扮男装去过他营帐附近,假装村民送他御寒的披风,送他亲手做的锦靴……我跋山涉水千万里,只同他说过两句话,得他一句多谢,便满足到几日几夜不睡觉……”
“得知他战死沙场,我几次三番试图自裁为他陪葬……”
她说着,翻开衣袖,果真露出几道极粗的疤痕,明显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了。
“是母亲下跪哭着求我不要死,我才咬牙撑下去了那几年……后来得知将军未死,我更是在佛堂磕了整整一日一夜的头,拜谢神佛,救我心中神明不死……”
“我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争,我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就好,哪怕只是偶尔看到他的轿撵从我宫门前路过,哪怕只是隔着一个湖的距离远远看上一眼……仅此而已,我房青罗毕生所求……仅此而已……”
话至此,面前的女子已是哽咽不能言语。
她深深伏下身去,哽咽道:“我知晓三年孝期一过,皇上定会封你为后,青罗愿一生为妾,侍奉帝后,不忤逆,不违背,只求魏姑娘在圣上面前言语一二,不要赶青罗离开,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她喃喃地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宝珠说不出话来。
她看向一旁同房妃一道跪着的宫女,道:“这些事情,你家主子难道不该跟皇上说的吗?皇上重情义,若知晓房妃这番心意,自然会心软。”
宫女瞧着自家主子如此卑微,同样是眼含热泪,哭道:“这些话,早些时候主子就已经同圣上说过了,只是圣上……”
宝珠睁大眼睛。
她不相信皇上对这些话无动于衷。
她先前救皇上一命,皇上都恨不能将整个大祁都送给她做补偿,这位房妃虽说只是送了些衣物,但一个姑娘家家跋山涉水吃尽苦头只为看他一眼,又为他几度寻死,拖至二十五六仍旧不婚,这其中情谊之深重,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这些事情,换她留在后宫,应该不是件难事。
宫女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圣上许是担心留主子在后宫,会惹怒魏姑娘,这才……”
“……”
原来症结在她这里。
魏宝珠终于反应过来她们今日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