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贵转过头来瞧严迟，不想却看见严酉冷漠的脸。

严酉连忙扯出一抹笑容，李福贵却已经吓得回过头去了。

一家三口寂寂无言，穿过灯火阑珊的街道，向外镇边缘，他们的歇脚之处行去。

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与热闹无关之处，幽凉的草丛之中，有声音簌簌地响起，似虫爬，似兽拱。月光拂动之间，有黑影一顿一顿地，从深草丛中立了起来，远远望去，像是一桩奇怪的树影。

刚刚走过镇门，严迟忽感后背一凉，他下意识地朝远处望了过去。深洞洞黑暗之中，草木怪异的张着爪子，无声无息，随风动荡着，却不离原地一步。

严迟一手揪紧了衣襟，一手去寻严酉温暖的掌心。

严酉被万有声揽抱着，心中正烦，敷衍地捏了捏严迟的小手，便让他自己走。

严迟只好抱紧了自己，走进了店家为客人留的孤灯里。

灯火渐渐暗淡，一把剪刀忽然出现在了幽蓝的火焰之中，剪去了燃焦的烛芯。火光微晃，与周围的星星点点一起，摇曳着施娘娘的影子，充填了高深的殿宇。

任达问负着双手，站在巨大的神像面前，抬头仰望帷幕下的神面，高高在上，光影之间隐见唇角眼帘，慈悲弧度。

施娘娘也正在看着他吗？

看不真。不清楚。

这是他们以往合众力亲手铸造的神像，这是他们曾经许多人亲眼见过的施娘娘，可是现如今，除了留存的神秘威严，慈善伟力，施娘娘再也不亲临了。

施娘娘还在吗？

有时甚至连他也忍不住问。

肯定是在的，肯定是存在的，虽然祂不再现身，可是他们无不生活在其福泽之中。

且通神之路已经开启，这世世代代的憧信如同火种一般点燃了人心，拧成绵延的香火永存。

不再是神秘了。

是可以触到的。

通神之路……上面是谁？

他好想知道。

想亲自踏上去看！

可是他们这一代人，此生都没有希望了。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老来得子，心愿达成，却还是不知满足。施娘娘可会怪罪？”空旷的大殿之中，响起了老人沧桑的声音。

他任家一向子嗣不丰，到任达问这一代，纵使他府上妻妾成群，可是为他生下孩子的也只有大夫人一个，如今盛世开启，他要多撒种子出去。可是一颗两颗，都不见好。

“所长说哪里话。所长千金之躯，向来信奉虔诚，所求亦不过人之常情。人间昌盛，施娘娘香火也充足，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八言站在任达问的影子里，含笑说道。

“这些日子贫生一直在为所长祁问，已经有了眉目。本打算今日一早便托人与所长说，却不料……不过倒应了灵辞所言，现在却也是不迟。”

任达问看了一眼在桌上吃糕点的庙主，神色中含了期待，“哦？庙主请得施娘娘灵辞了？怎么说？”

“不错，庙主憨直，贫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庙主明白，与施娘娘照感，得此灵辞，所长请听：梅逝苦寒去，风送暗香来。问道东南西，忽见春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