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话说欠了一屁股债万念俱灰的强超,不顾后果地选择了一走了之的最不男人的路子,算是回到了阔别差不多两年的老家滨江市滨江县滨江乡。
蓦然回首,自己在东莞起起落落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那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现在总算又是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哎,看来自己就是没有发财的命啊!
“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在外开厂挺火的吗?”老爸强村长自然少不了一番审问。
“哎,不小心被人骗了!老爸,江湖险恶啊!这段时间不管谁来找你打听我,你都说我没回来啊!我不想有人来打搅我,我想一个人在家好好冷静冷静。”强超没好气,明知道老爸的问话没有什么恶意,但心灰意冷,就随便编了理由搪塞一下。
“不会是回来躲债的吧?你这臭小子,是在外犯了什么事了吗?光搁家里哪里躲不住啊?真要是这样,我劝你小子还是马上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躲起来,千万莫要回来害老子啊!”老爸强村长毕竟是个老江湖,有的是人生的阅历和经验。
“别问那么多了好不好!你烦不烦啊?!反正你儿子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你要是不乐意,我明天就走,再也不回来了。”强超不想跟老爸啰嗦,就直接发飙了。
“好好好,我不就是关心你一下吗?随你啊,反正这段时间村里的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懒得管你这破事!”强村长被强超的话呛得也只剩几句牢骚了。
其实,强超的老爸强村长快两年了没见到儿子,心里其实挺想念的。当然这两年人虽然没回来,儿子又是汇钱又是开厂的,自己得了实惠还沾了不少儿子“名声在外”的光。但是今天儿子突然铩羽而归,有点被打回原形的样子,自己有点于心不忍,当然更多的是内疚,内疚自己当初亲手赶走了儿子的女朋友。如今儿子不管什么原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一言不合就嚷嚷的,难不成一见面又要父子“反目成仇”啊?!
哎,不让说就不说,不让问就不问吧,免得再刺激他,这个时候他若真的再来一个一走了之,可就是自己把他往下推的呀!不过,儿子说的也是的,只要没有触犯到王法,老子就睁一眼闭一眼随他去吧!可不能再让自己又一个人搁家变成了“孤家寡人”了。
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免广大村民们的注意力,强超不得不采取了白天倒在家里睡觉、晚上出来活动的掩人耳目的“躲猫猫”生活方式。
强超就这么一天一天地在家歇着、挨着、挺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直到有一天晚上快十二点了,强超正从屋里爬出透气。
唿地一声机车响,跟着一道刺眼的白光朝自己这个方向猛射过来,然后哧的一声,车上就跳下一个人来。
强超知道是有人开车回来了,不过亮光处,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那可不就是好长时间没见面的“墙头草”么?
强超知道自己“形踪”已然暴露了,干脆不躲反而向“墙头草”迎过去。
而“墙头草”却没有了以前一见到强超就像见了亲人一样迎上来地激动,而是大惊失色地躲闪着,这显得十分地反常。
“你你你,是人是鬼啊?怎么这个点会在家里的嘛?!”“墙头草”慌忙中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深更半夜地还鬼鬼祟祟地跑回来?见了我就像见到鬼一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你小子最近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吧?!还不快点老实交待!”强超还是像从前一样有话直说、口无遮拦的。
“大半夜的,车上说话保险点。”墙头草边示意强超上自己的车,边递过一支烟。
强超最近心里很烦,正愁着没人说个话憋得慌,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于是俩人在车上你一问我一答相互询问着彼此给出答案,临了,说到以后的出路问题,“墙头草”不觉摇头叹息道:
“超哥,在滨江开出租赚不了什么钱的,人还累。我做梦都在想找个能赚钱的地方,哪怕跑得远点也行!可哪有门路呢?!我之前是有听说隔壁蒋家村的好多人去了深圳去开出租的,家家户户都开始盖洋楼了呢,不晓得是真是假,我四面天黑的,整天在滨江呆着,蒋家村的又认不到一个人的,哎,就这个命呗。”“墙头草”一副光羡慕别人却自认倒霉的样子。
一听说出去混发的居然是开出租的,强超不免有点“索然寡味”。
看到强超没有兴趣的样子,“墙头草”也不好继续说这事,毕竟之前人家在这个上头栽了大跟头的嘛,何必又要去揭别人的伤疤呢。
“强哥,我估计是你回来了,刚才看到车灯光就找过来了,原来你躲在车上啊。”正在俩人谈话陷入僵局的时候,突然有人发话了,声音还就在耳旁。
吓了一大跳的“墙头草”本能地张大嘴,目光寻声而去。等弄清是怎么回事,忙从车子里钻出来,顺手递过去一根烟,然后回头向车里的强超介绍道:
“超哥,说曹操曹操到,他就是蒋家村王村长的公子王龙水。(然后转过脸对着王龙水)啊哟,你这个小王子深更半夜地来找我所为何事啊?该不会是这么好心地等这么晚来找我谈开出租车合作的事?”
“墙头草”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了。
“哎,还真被你说中了,现在在村里不好混,谁不想出去闯一闯呢。”王龙水心直口快。
“噢,说了半天,你就是龙水老弟啊?‘墙头草’还说不认得你们蒋家村的人呢?(面相“墙头草”)这么重要的人物都能给忘了,心中怕是不容不下人家吧?哈哈哈。”强超看着眼前这么一个小毛孩子,说话倒也大人般老成,只是“墙头草话里有破绽,所以忍不住借机调侃了一番。
“啊哟,车里还有位哥哥啊?!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强家村这两年唯一的大学生强超哥哥吧?都说你在外面是搞大发了,今天怎么回来,探亲的吗?哎,我这人说话不过大脑,有点喜欢得罪人,两位哥哥可千万别生我龙水的气啊。我跟我老爸有代沟,平时没什么话,心里一直很闷。(面向“墙头草”)今天来还真的就是为开出租的事找强哥你的呀。我亲房有个叔叔也是开出租的,他跟说还认识你呢。他还跟我说:你开车技术好,人又本分,想让我跟你搭个伙到深圳开出租去。我想也是啊,在滨江开出租能混出什么名堂呢?所以我就过来了。”王龙水年龄不大,嘴巴倒是麻溜的很啊,几句话说的强勇和“墙头草”心情大好起来。
“哟,不是吧?你叔叔认识我?我有点想不起来的。龙水,你有好事还想着哟,不错不错。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在滨江每天起早贪黑为那么一点点钱还累死累活的早想到深圳闯一闯了,只是没人带。这下妥了,你龙水老弟为这事来了!只是去深圳要好多钱吧?哎,要是这样,我可就只能望着了。”“强头草”兴奋之余,却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苦涩啊。不过,说出来也好,就算是“以退为进”地“试探”一下王龙水的“深浅”吧。
王龙水果然还是嫩了点,经不起“墙头草”一夸一问,就把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
“强哥,这个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本来我叔是要我跟他搭伙的,他正好差一个夜班的司机,只是我这人性质跟他有点合不来就算了。我觉得强哥你的性格就好多了,我愿意跟你搭伙,就不晓得你的意思怎样?至于深圳车子的事,我为什么说叫你不要操心呢?因为我那个叔他小孩要上高中,他说开年后就回来要陪读的,车子肯定不开了,顺便他就把车让给我来开,该怎么缴费就怎么缴费呗。”
“哈哈哈,看来天下总是有掉馅饼的时候啊!既然这样,那我不就欠了你王公子一个大大的人情了?咋还呢?”“墙头草”重燃希望,不觉再度兴奋!他一边抽着香烟一边打着自己的算盘。
“这个嘛,都是自家人,好说好说,等我们立稳脚跟赚了钱再说吧,我是无所谓哟,到时候逢年过节的给我叔提两斤东西不就结了?”王龙水顺口就接,人情世故似乎也不差。
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搁着自己一个人,“墙头草”早就搂着自己的后脑壳笑翻了。可这些只是出自一个自动上门的比自己还小的毛头小伙子之口,可信度能有几分呢?而且自己的偶像强超还在身边,最起码也得听听他的高见吧?于是又抖了一根递给强超,并用征询的眼神看了又看他。
其实强超也早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自己毕竟曾经在这个事上栽了一回跟头,心里有些阴影罢了。他知道“墙头草”看自己的意思,略一沉吟,就来了一句:
“‘墙头草’,别看我呀。我觉得这对于你来讲,就是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的稀罕,抓不抓紧是你自己的事啊。人家龙水老弟找到你,是看得起你,不要想这么多。再说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总不能大半夜地来下套骗你的吧?后面能不能发财,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就是就是,还是大学生会说话啊!(面朝“墙头草”)我晚上摸黑到你们村找你强哥不晓得找几多趟了,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好话歹话也都说尽了,就看在我找你的诚意份上,也得给我龙水老弟一个机会不是?今天不答应,明天我还来,你信不?”王龙水一言既出,“软”中带“硬”,直奔“墙头草”而来,弄得“墙头草”一点儿筋都扭不动了。
“你小子还会软硬兼施啊,有点意思。要不是‘墙头草’不答应你吧,你小子是不是就打算天天守在咱们村头逮他啊?哈哈哈。”强超有点不服气,话却是半开玩笑说的。
“两位哥哥千万莫要生气啊,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哎,我确实好想去深圳闯闯呀。我们村出去开出租的都一个个盖了新房子了,一个比一个豪华,都是洋房呢!好想谁家没盖新房子,没结婚的还难讨老婆。哎,我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哟。”王龙水说的话,证实了“墙头草”之前的道听途说并非“空穴来风”。
“那你的意思呢?(面向强超)我倒是很希望跟你超哥一起搭个伙的哟,不是滨江啊,是深圳的哟。这平时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要万一到了深圳,可不还就是没个说话的人啊?”“墙头草”半天似乎才回过神来,不过他的“目标”是强超,最好能把自己的偶像强超再次“拖下水”才好。
“人家龙水老弟可是冲着你来的哟,不要把我也卷进去吧?”强超嘿嘿两声算是“拒绝”发小了,其实心里何尝不想有机会跟着自己的发小到深圳去共共事把酒言欢呢。
“说了半天,你们俩到底什么意思啊?这算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啊?”王龙水看到强超说完一副要走的样子,“墙头草”也是亦步亦趋的,生怕自己白跑了一趟,着急地叫了起来。
“想是想去的,但有这么简单吗?就算要去,我不得把家里安顿安顿一下吧?把滨江的车子还不得脱手啊?过几天你再等我回话吧。”“墙头草”跟王龙水说完,就跟着强超起了身。
王龙水看到这个样子,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是无可奈何,犹豫了一下就径直走了。
“超哥,王龙水真的走了。他在场我是不好意思说啊,这就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嘛!最近也不是没人找我说要搭伙去深圳开出租的,但张口闭口都离不开钱的,有一个居然开口要十万呢!我本来这几天还一直犹豫着,哪晓得就碰到你回来了。真的在东莞搞塌了啊?”“墙头草”快步走到强超的跟前,神秘地笑着、不解地问着。
“那你不是捡到大便宜了?哎,我的事我自己还没想没明白呢,等我缓缓再作决定吧。”强超拿话堵住“墙头草”,但明显感觉他也“成熟”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一切照旧”,但强超却稀里糊涂地跟老爸“扛”上了。
还能因为什么啊?还不就是看不惯有些搞计划工作拿鸡毛当令箭给闹的?“墙头草”和王龙水说的都没错,有些村干部真的什么过激行为都做的出来,搞的的整条村“乌烟瘴气”“鸡犬不宁”的,村民们见了村委员会的干部就象见了鬼一样“避之不及”、“敬而远之”。
强超搞不清楚是包括老爸在内的村干部搞计生如此“上头”,总之觉得这其中肯定存在着某种问题;而老爸又不想说实话,所以找个机会就大吵了一番,也算是替“墙头草”出了恶气。
吵完了呢,强超才知道一切什么都没有改变。因为老爸他们村干部该抓人还是抓人,该拆房的还是去拆房,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办呢?走呗!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