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
强勇在爱慕公司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老婆颜之夏也在婆婆的陪伴下,走进市第一人民医院,开启了手术后的“放疗”程序。
尽管头一天回来,细心的颜之夏就已经发现,摆在家里以前总是让强劲在晚饭后雷打不过必弹的钢琴已经积了很厚的灰尘心里不爽。但转念一想,女儿的家庭作业又够婆婆累的,再说这化疗、放疗的也是样样离不开她啊,而自己不是也不能受大“刺激”的吗?于是就打算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颜之夏头一次看着婆婆每天扭着水桶腰从家里赶到医院买饭洗碗扶自己到上厕所、等自己打起没完没了的吊瓶又得得得地往回赶而充满着歉意。甚至觉得之前有时候与婆婆的或明或暗地较劲有些太过“幼稚”。
毕竟是一家人嘛,临了自己“受难”的时候,还不是靠一家人在相互扶持着?
而婆婆除了在这里看护着自己,其实回去的事情想起来也不少。因为强劲要放学了,家里不可能没人啊,还得给她做饭啊,督促她学习啊,甚至睡觉啊。
“化疗”其实很“简单”,就是医生每天配不同药水让颜之夏每天打不同的吊瓶,而且一打就是十多个小时,中途不间断。
对于体质较差的颜之夏而言,没两天就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婆婆叶芬看到媳妇痛苦的样子,马上就着急上火地找来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通过“望”“闻”“问”“切”迅速查实了根源还是在颜之夏的体质本身,于是通知护士站调整了药疗的配方,这样颜之夏才慢慢地舒展了开来。
随着化疗的日益推进,颜之夏的情况明显好转了不少。
她试着开始自己起来上厕所、端碗吃饭。因为这样做,也是一种积极恢复的办法,并且还能减轻婆婆的负担。
为了及时观察老婆的病情,强勇让她把每次在医院治疗的清单拍给他看下。
当然这些只是为了求个安心而已,在有一天无意中与大舅哥颜强谈论她妹妹病情的时候,大舅哥一句话让一直庆幸老婆的癌细胞没有扩散的强勇懵圈了:
“按说肺癌很难治好的,我遇到的人十有八九都挂了。我不是在这里咒自己的亲妹子啊,我怀疑我可怜的妹子从头到尾就没有患肺癌。要不然,一路治疗过来一点癌细胞的影子都没有了,这是医学上不可能做到了。再说,你家我家都没有患癌的过往病史,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个误判呢?!”
大舅哥的话,让强勇陷入了深深的深思。自己这一路来治病所花的开销以及老婆经历的各种心理压力和精神折磨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这个已经让强勇一家人伤透脑筋且几乎耗尽全家的物力、财力和精力的大难之劫,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然后涉及的医院一个挨一个并没有认真地复查,而只是在把老婆的所谓病情当做一门生意来做?!
这是什么世道啊?这也太荒唐了!
“太欺负了!居然有这样的事!”强勇愣了半天,终于开了口,怒气冲冲。
“强勇,你别太激动,我只是在猜想这个道理。你知道我不是医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知识,只是同周边的类似情况一比较,有点奇怪而已。我也认识几个在华西上班的医生,不如过几天我们带着之夏的这些治疗信息让他们瞧上一瞧?”颜强看妹夫动怒了,马上泼点冷水降降火,同时也给出了下一步的方案。
“真的啊?那敢情好!你说我上火不?一家人的经济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如果真的是误诊,那就是医疗事故了,我肯定要跟这些治疗过的医院打官司的!大舅哥,既然你手上有这样的资源,事不宜迟,就赶紧约一下吧,想着之夏所受的痛苦,我一天也等不了。”强勇听大舅哥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但是态度是要明确的:先找专业人士看看!在这个问题上,咱不想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想放过一个坏人!
“那行,我马上就找找医生的电话。”颜强边说边拿出翻盖手机,在保存的电话簿里认真地查起来。
强勇也热烈地凑过来,生怕大舅哥找漏了通信录上的名单。
“我记得之前我老汉看病的时候,就是去的华西,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几个医生。好像有个姓苟的医生,比较厉害,据说是号称华西第一刀的,什么难度的手术都会做,当然是指做的成功的那种。对对对,找到了,就是这个苟中华医生。”颜强一边复述过往史,一边不停地在手机上翻动手机页面,突然眼睛一亮,惊喜叫道。
“好好好,这个电话我来打,之夏的病情和治疗过程我都比较清楚。”强勇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就要拨号码。
“哎,这样不行哟。苟医生平时忙的很,一般陌生的电话他肯定不会接的。还是我打吧,我之前已经跟他通过电话了。这样,我先打通,跟苟医生说明情况后,你再用我的手机来跟他对话,该问的该说的你看着办。”颜强一把按住强勇的手,他的一番话却是不容质疑的。
颜强说完,便开始拨打苟医生的电话。
趁着对方还没有接电话,强勇赶紧把他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保存在自己的手机上。
然而,颜强的手机响了半天,并不见苟医生接电话。
颜强和强勇在办公楼下有点异常的举动引起了颜青真董事长的注意。因为隔的有点远,他并没有听清俩人的对话,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俩在忙乎啥,于是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步一步地向他们俩靠过来。
正面对着办公楼的强勇,率先发现了颜董事长的行踪。
他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放,笑着迎了过去。
颜强也跟着走过来。
没等颜董事长开口问话,强勇便巴达巴达地把刚才与颜强的对话内容一一重复了一次,中途当然少不了掺杂一些个人的情绪。
“啊?真的这等事?!怎么没早发现呢!害的之夏白白地受这么多苦!这个事一定弄清楚,如果真的是误诊,我同意强勇的做法,该要打官司的就去打官司!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啊,这是性质问题!”颜董事长听完自然是大吃一惊,多年来与小胡子们斗智斗勇以及与市场搏击磨练的韧劲,使他的作风软柔中带着些许强硬。
“好好好,其实我也很赞成打官司的,说明我们大家的意见基本上是统一的。我再打打电话,看专业医生怎么说。”颜强边说边再次拨打手机。
“别打了别打了,我想起来了,这个时间段应该没人接的。苟医生是华西医院的主治医生, 一天要做好多台手术的,这会儿肯定正在做手术。什么时间打电话他可能会接呢?应该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也是人,他再忙也要停下来吃饭啊。你们俩不管是谁,问出了准确消息,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一下,一家人在一起拿个主意嘛。不过,我看你们俩就别忙乎这个了,公司大把的事要人去做去管呢。”颜董事长突然一挥手,说出来的几句话显示出他在江湖中行走的经验和世故。
强勇和颜强只好尴尬地点着头笑笑分手而去。
等到中午时分,俩人草草地吃了饭便又聚到了一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打电话给苟医生问个清楚呗。
颜董事长说的没错,苟医生一天到晚,就真的只有吃饭时间是空的。所以颜强很快就打通了他的电话,在说明情况后,转由强勇来描述整个治疗过程。
“根据你说的情况看,很有可能是误诊。本来这是其他医院的事,我不该插手,但是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就是见不得有些‘庸医误人’的事。你把从头到尾的医疗单通过手机拍个照过来我看下。”苟医生听完后,马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医术高超的苟医生,还正义感满满的,这让电话那头的强勇和颜强十分感动。
强勇不敢大意,在自己手机上把早就拍好的治疗记录照片一张张地传给颜强,然后由颜强一张张再传给苟医生。
由于当时手机的网速比较慢,所以俩人前前后后折腾了差不多半小时。
也亏得苟医生有耐心,硬是边吃着边等了俩人半小时。
不过,行家一伸手,就知道有没有。
十多分钟后,苟医生就凭借多年的行医经验下了“确属误诊”的结论,不过他挂电话前几句话也显示出他在医药界的无奈:
“说清楚,我只是从治疗记录的关联性做出的判断而已。如果你们真要因此打官司,我是不会参与的,但凭这些证据是可以下这样的结论的。”
强勇和颜强要的是他的结论,当然他的态度也没什么毛病。真要打起官司来,总不能把一个毫不相干的拖下水吧?所以俩人只得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
“看来打官司的赢面还是蛮大的,不过这事要不要跟当事人我妹沟通一下啊?”颜强突然脑子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件事来。
“大舅哥提醒得好!到时候真的打起官司来肯定是要她本人出庭陈述案情的哟!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记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至少要尊重她个人意见啊。”强勇一只手拍着颜强的肩膀以示赞赏,一只手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了手机。
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江西滨江正在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最后阶段化疗的颜之夏,在接到电话后却不愿打官司,等于否定了老公和亲哥哥之前的所有努力。
仔细想想,她的话也不无道理:
“手续都过去快两年了,没有发生病变就是好事。非要告人家吗?我们家属不是都自愿签字了吗?当时为能够早点做手术,我们不是还找了关系么?不是还给主刀医生塞了红包吗?我现在没事就好,还花那力气去打官司,一家人耗得起吗?万一被对方反告我们行贿那怎么算?还有托人的关系以后怎么面对?就算这官司能够打的赢,医院方也会使劲地拖的,他们这么大的医院拖的起,我们一家人拖不起啊!要是人家硬拖我们一年半载甚至更长的时间,你看一家老小天天出庭的没有收来源,都去喝西北风啊?!”
(一百八十一)
打官司的事,颜之夏算是忍了,然而,有些事她却一点都不能忍,那就是女儿强劲读书的事、教育的事。尽管自己每天都要拖着疲惫的身子穿梭于医院的各科室之间。
正因为如此,原来每天只知道打麻将的婆婆叶芬,于心不忍地承包了接送孙女强劲上下学的任务,也算是暂时缓解了颜之夏的压力。
随着颜之夏精神状态的渐渐好转,叶芬可能觉得媳妇颜之夏已经有了自理能力了,自己又可以放心大胆地回来那熟悉的“三缺一”的麻将桌上去了。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她居然连个照面都没有来医院打过。
颜之夏只当婆婆这么“勤勉”地呆在家里主要是为了女儿强劲学习和家务呢。所以也就没有任何抱怨了。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拨通了女儿的班主任电话,一切才“真相大白”了。
“你是强劲的妈妈啊?怎么好久没看到你来学校呢?一直是她奶奶时来时不来地接送哟。”班主任实话实说,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颜之夏这段时间正遭此病变。
“没错,我是强劲的妈妈啊。不好意思,因为自己最近生病了,一直在住院,所以什么事都由她奶奶来代做的。强劲最近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啊?不是很好吗?”颜之夏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就把自己最关心的话题抛了出来。
“啊哟,强劲这孩子最近是学习态度变化太大了,平时的作业都基本上没有怎么做完,学习成绩当然也下滑了不少。我们也估计着最近肯定你们家出了什么事了,但强劲硬就是跟我说没什么。哎,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她继续这样下去,实在有点太可惜了。”班主任说完,还不住地叹息。
班主任的话,像刀绞一样,让颜之夏难受无比!
原来自己想象着婆婆如何如何辛苦地看管着自己女儿强劲都是一厢情愿啊!这要是搁在平时,自己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骂开了,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打开了!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自己首先要以身体为重啊!不能大动肝火的呀!否则自己这个正在恢复的肺肯定得炸了!
冷静,冷静!要不然还没管上女儿的事,自己就先完蛋了。
但班主任的话,象一副如来福念给孙悟空的紧箍咒在颜之夏耳边回响!这显然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啊!
可自己从武汉手术到现在已经长达两个月没有管女儿的学习了。这期间,当办法才让整天围着麻将转的婆婆顶了上去,婆婆能懂多少?能有几分耐心?虽说她就是“罪魁祸首”,但是自己有必要向她来“兴师问罪”吗?!何况自己这孱弱的身子哪里还经不起任何折腾的啊?!
哎,不如自己先看看再说吧,也许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也许这会是强劲成长必经的一个小过程呢。
颜之夏挂了电话,不停地自我安慰、自我调整着。
颜之夏觉得,自己首先要做的事情,应该是说服婆婆,让她知道怎么样才是对孙女强劲真正的好,一味地纵容只能害了强劲。但千万不能直接捅破婆婆的不是,这种事首先是个思想认识问题,其实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一个没搞好就会“弄巧成拙”的:不但难以说服婆婆,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的!
可是,自己这样的身子,目前还不能离开医院啊!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争取早一天能够不用每天躺在医院里,哪怕是白天打完吊瓶晚上回家睡也行。
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机会看得到女儿最近都在忙什么?成绩下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然后才好说服一下自己的婆婆来配合自己管教女儿。
颜之夏的努力,总算及时得到了回报。
一周后,她就可以在医生的同意下白天打完吊瓶晚上回家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