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天痕冲他眨眨眼,往后缩了缩身子,道:“大哥,当时就是他,将我扔到了旁的地方,害得我和尹前辈他们走散。”
蔺玄之嗯了一声,道:“莲华,你当初告诉我,你将我带走之时,已经将阿痕和我的其他同伴,一起送出了幽山之塚,并告诉他们我安全无恙,经年之后必回破阵离开,可我为何却在幽都,见到了在幽山之塚被追杀了整整一百年的阿痕?”
他的声音素来不会刻意抬高,也不会特意加上那些渲染气氛和情绪的煽情词语,但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几分暗潮汹涌,听得莲华心惊胆战。
完了,长生每次这般云淡风轻质问他的时候,都是他要去半条小命的时候。
蔺玄之的说辞,必然是出自晏天痕之口。
可莲华又不能说,他其实是将晏天痕在天牢之中关押百年,根本没有将他丢到幽都外面让他受追杀吃苦头吧?
谎言是会滚成球的。
一个谎言,要用数以万计个谎言来圆。
莲华只能装作无辜,先是略显惊讶地道了一句“他竟就是师兄的道侣,方才我一时眼拙,时日久远所以并未认出,罪过罪过”,紧接着便凝眉不解,道:“我当时,分明已经将他们悉数送出,该不会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晏天痕便笑了,莲华敢在蔺玄之面前撒谎,死不悔改,可谓是罪加一等。
果不其然,蔺玄之听完,先是沉吟了片刻,似是在辨别莲华所言真伪,紧接着,便在莲华打算再多为自己开脱几句的时候,冷声道:“跪下。”
莲华:“……”
虽然极其不情不愿,但莲华仍然弯了膝盖,冲着蔺玄之跪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莲华仍是不放弃为自己辩解:“师哥,你不能因为心中有他,就不听我解释,我是当真不知道晏天痕为何没有离开幽山之塚,我敢保证这与我无关,我和你都认识那么多年,师哥怎能一点信任都不给我?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骗你?”
晏天痕禁不住要为莲华鼓掌叫好了。
求生欲望虽然旺盛,奈何他对蔺玄之的了解,着实不够透彻,或者,也有可能是距离上次蔺玄之惩罚他隔得太远了,以至于莲华精神松懈,竟是连谎话都不会说。
莲华年岁要比长生长上不少,但入宗晚,面相还嫩,所以一句师弟是理所当然的,可他又性子执拗,说什么都不给长生喊师兄,非要直呼姓名,长生也不怎么在意,不过是一个称呼,随他去便好。
可莲华一旦做错什么,便怂的要命,一口一个师哥喊得比谁都甜。
旁人都知道他一喊“师哥”准是要说谎,可偏偏他自己却不知道,这么多年也没人提醒他,端的是惹人发笑。
晏天痕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这句师哥,叫得当真妙得很。
只听蔺玄之声音冰冷,显然动了肝火,道:“莲华,你非但骗我阿痕早已离开幽山之塚,背地里对他下了狠手,还在事情败露之时,遮遮掩掩,非但没有悔改认错之心,却反而想要倒打一耙,陷害受害之人,灵隐圣宗教给你的,道祖和我教给你的,难道就是这些?”
此话说得已经极重,莲华只觉得仿佛已经回到了还在灵隐圣宗时,被大师兄长生支配的恐惧。
莲华梗着脖子,道:“你怎能肯定是我说谎?”
蔺玄之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到:“你且去悔过殿内,闭门反思吧。一百二十遍《灵宗训诫》,十年抄完,另外,每抄一遍,便去外面跪上十日,日日如此。”
莲华一震,站了起来,很是不可置信地望着蔺玄之,道:“师兄,这惩罚未免太过严重了吧?《灵宗训诫》哪怕抄上其中一条,也够人受得了,你竟是要让我抄上一百二十遍,你是想要我的命吗?!还有,跪上十日?当年就算灵毓受罚最重的时候,也不过是跪上三日罢了,你——”
蔺玄之迎着他的目光,道:“这便算是严重了?你有没有想过,阿痕被你丢在幽山之塚,一百年独自一人艰难度日,该有多可怜?他如今尚无性命之忧,已经算是天见可怜,今日若你不是我的师弟,我必要让你以命偿还。”
“可是师兄——”
“今次你若是不领罚,日后我这个师兄,你便不要再认了!”蔺玄之轻描淡写地逼退了莲华所有未出口的辩解之言。
莲华看到躲在蔺玄之身后对他做鬼脸的晏天痕,恨不得马上将他的身份拆穿大家同归于尽算了,他也不必再见这小子小人得志的丑陋嘴脸。
然而,他没有。
因为还不到时候。
莲华眸中风起云涌,杀意四起,捏紧了拳头瞪视着晏天痕。
晏天痕戏精附体,扯着蔺玄之的衣角,道:“大哥,我害怕,他瞪我。”
蔺玄之道:“你还想再加一倍吗?”
莲华咬着牙根,对晏天痕道:“罚就罚,谁怕谁!?你别太嚣张!你给我等着!”
晏天痕:“嘤嘤,他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