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蔺玄之方才那一剑,的确有了效果,空中那将太阳遮挡地严严实实的九条煞龙,此时朝外面扩去了不少,阳光终于从浓厚的煞气层中露出了缝隙,给九界带来了今日第一抹阳光。
“妈的!”晏天痕狠狠在地上一砸鞭子,将土地裂开一条缝隙,他气红了眼,道:“怎么会是圣人?那个罪魁祸首,怎么可以是圣人!”
在灵毓的心中,圣人一直都是个和善的好人。
师尊虽然看起来随和,但实际上,他是这世上最难以接近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想着的都是些什么,也没有人能真正让他放在心上,灵毓对师尊的温柔印象,只存在于他被他牵着手,从极渊之地带回来的时候。
从那之后,师尊便将他扔给长生来带,任凭他怎么抽根,怎么发芽,都只像个无关之人一样,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但圣人不是。
圣人会抱着他举高高,还会给他吃从山下带来的小果子,会在路过的时候告诉他这一招需得腰部再用几分力,还会弹弹他的脑袋,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长生总有一日会被你感化。
圣人是在道祖死之前消失不见的。
他问过圣人的去处,所有人都问过圣人的去处。
道祖只是不悲不喜地看着他,然后道:“他已经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灵毓有一段时间,是极其讨厌师尊的。
他觉得师尊就像是一座压制在他脑袋上的大山,有着一种为人父的不可撼动的权威感,他能亲近长生,也能亲近道圣,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亲近本该是他最感激最亲近的师尊。
圣人去了哪里?
难道道祖都不关心的吗?
那非但是灵宗最重要的执牛耳人物,还是他的亲生弟弟啊。
道祖若是连至亲都能弃之不顾,充耳不闻,他又该是如何冰冷无情的一个人啊。
说不上是恨,灵毓和羲和一起背地里碎碎念,说着道祖的坏话,再表达着对他同样的讨厌。
直到道祖死了。
羲和站在道祖的尸体前,手足无措的先是哭再是吐血,紧接着将他赶下山去,再到灵毓觉得心中空了一大块,他才恍然意识到,其实,他没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道祖。
可是道祖已经回不来了。
他也回不去了。
晏天痕从深深的回忆之中回过神来,脸上已经不知不觉地爬满了泪水。
他茫然地望着蔺玄之,就像是当年茫然望着道祖的灵毓。
“圣人是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当年,圣人失踪不见踪影,定然是道祖所为,我怪罪他为了保全名声,将一切罪过都退给我,而自己则是身死道消,流芳百世,我也怪罪他待我苛刻无情,愧为人师,可现在……我却觉得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谁能来告诉他,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
他以为作为当事人,他早已将一切都看得透透彻彻的,他看透了道祖那隐藏在悲悯如佛的表象之下,龌龊肮脏的本心,他看透了道祖的虚伪和无情。
可是,事实真相如何,却随着圣人的起死回生,随着他的癫狂入煞,而变得扑朔迷离。
蔺玄之道:“圣人之事,我也曾经问过师尊。”
晏天痕的眼眸逐渐凝聚起焦距。
“师尊说,圣人去了他该去的地方。”蔺玄之蹙起眉心,道:“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所谓该去的地方,竟然是七域黑渊之地,师尊想必是早已发现了圣人修了煞,这才对他动手,但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隐瞒下来,万万不敢公之于众。”
晏天痕深吸口气,问道:“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不说?若是他早些说出来……”
若是早些说出来,说不定,他就不必再成为幽山灵毓了。
蔺玄之摇了摇头,道:“道祖的想法,谁都猜不透的,他这个人,太过睿智,天生为神,有一双洞彻一切的眼睛,却又承受着世人永世不得承受之重,他的顾虑,不是我们所能猜到的。”
晏天痕心情无比沉重。
那些人,都是他的故人,都是他曾经爱戴过尊重过的人,无论是谁背叛了灵宗,都会让他感到痛苦。
“他很快会卷土重来的。”晏天痕抬头望着那好容易才散开些许却又静止不动的煞龙,道:“我们没太多时间了。”
九界世家和宗门想尽办法企图将遮天蔽日的煞龙打散,然而不管是阵法符箓,还是各种法宝,都无济于事。那些煞龙纵然被打散了一些,但很快便又凝聚在一起。
随着煞龙越积越厚,晏天痕很快便意识到,被蔺玄之一剑刺到重伤的屠风,很快便要卷土重来了。
灭煞大会上,原本并未署下名字的家族和宗门,纷纷朝着万法正宗奔走,并信誓旦旦地表达愿意加入灭煞之战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