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前,他礼貌地轻敲,朗声询问:“屋内可有人在?”
低哑的声音钻入耳里,越发迷人。
门,无声开启。
一个女人站在门内,盈盈笑靥。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子,相貌清秀算的上小家碧玉。一袭布衣,未配饰物。
亲切、淳朴,是她给人的最深印象。
风吹木叶,阳光满地。
像是一下子从冬季来到春季,暖气熏人,冰雪浸透的肉身开始回暖,紧绷的精神不自觉放松。
“快进来,喝碗姜茶驱驱寒。”女人神态温柔体贴,未有半分疏离,似一个妻子面对离家的丈夫,态度亲昵而温和。
尤佐天迟疑片刻,实在舍不得那温暖烛火,持剑行礼,疏和有度:“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火堆旁坐下,一碗姜汤下肚,寒意驱散,整个人似活了过来。他不由舒心一笑,眉眼放松。
女子添柴,坐灶前吹火。
橘光暖暖,那不平凡的面容亦生动起来。
“不知姑娘可曾见过一名紫衫女子?她长得极美,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间优雅可爱。”朱唇回色,他迫不及待地发问,眼中温柔足以令人溺毙。
睨眼,墓主人撇撇嘴角,笃定道:“这男的绝对是眼瞎,你这个人漂亮是有的,优雅高贵也能说的来,不过可爱是什么鬼?就你这样,哪里可爱了!”
水凤漪含笑侧首:“你这是在嫉妒吧?可以理解的,毕竟你的那位性格沉闷,连对你的感觉都不敢说出口,更别说是甜言蜜语了。虽然我不太喜欢油腔滑调的男人,偶尔听听还是很顺眼的。”
脸皮抽搐,墓主人很想一巴掌将这个女人给抽死——很遗憾,她与水家先辈有过誓约,除非水家后人做出毁了墓穴之类不可饶恕的大罪,她是不能伤害他们的。
切,靠先辈吃饭的,讨厌死了。
摇头,女子笑容和善,缓缓启口,声音柔软似羽:“公子将人描述的如此美,小女子倒也想见一见。可惜,除了公子,再未有别人踏足。”
素手掂木勺,她动作熟稔地烹制菜肴,看模样甚是贤良。
江湖人漂泊已久,对于家有种本能的追寻。
一间简陋的木屋,一个贤良的妻子,或许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事。
手持姜碗,尤佐天微微一叹:“既然如此,告辞了。”
说罢,起身就走。
回首之际,铁锅碰木勺之音停下,女子一脸错愕。
“公子为何急着要走,可是嫌弃此地简陋?”
眼泪说来就来,她泪痕满面似嗔似怨,眼巴巴望着,犹如在看欲狠心离家的丈夫。
情与景,最能蛊惑人心。
风雪中归来,暖炉贤妻最是醉人。
面对哭泣的女子,便是自诩大丈夫的男子亦会心肠软上几分。
特别是面对一个看似平凡、处处贤惠温柔的小女人,拒绝的话到嘴亦会难以吐出。
然而尤佐天的目光淡然,不为之所动。
“此处没有尤某要找的人,纵然白玉为壁亦留不得我。”
他是真的不为所动,没有一丝犹豫一丝留恋,再度踏进冰天雪地中。
水莲怒放,风带清香。
一行四人分坐两排倚靠木柱或横梁闭目休憩,疲惫不堪。
冬雪取饭菜置外间,酱瓜、糖蒸茄、炒蒜苗、清水煮白菜、南瓜汤,四菜一汤也算是丰盛。
闻香肚饿,他们却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水凤漪也在用膳,铺粗布于地面,从百宝囊里掏出个食盒。
上牢丸、索饼、镂金龙凤蟹、三和菜、王母饭、雪花酥、酥儿印……一样样摆出来,足有十余碟。
菜色丰富,色香味俱全,她观之却没有下肚的胃口。只因水镜中,那人就着雪水啃馍馍,看得她心酸。
尤佐天这人,看模样也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如今却胡乱用雪水充饥,简直令人潸然泪下。
“此子难得,错之可惜。”喟叹一声,墓主人真心诚意道,“若能相守,千万别放弃。”
她笑,眼蕴柔情:“这是自然。”
“再看下去也没了必要,他用情之深,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直接让他来此,我欲亲自考校他。如他能通过我这一关,我就送你们出去。”
墓主人叹息,为水镜中男子动色——金银财宝他弃之视若无睹,名利权势他不曾为止留恋,武功秘籍换不他相顾。
心心念念只为寻找心中那一抹倩影,为此不畏艰险。
当年但凡那个人有他的几分坚持,或许他们会是另一种结局。可惜了!
“真是羡慕你呀。”墓主人摇头,随即消失于室。
水凤漪笑了,灿若阳光。亦如流星,转瞬即逝。
她站起身来越过粗布,凝视水镜。
那人浑然无觉,停留在雪地里,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