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天闻言，如释重负。

而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楚路来了。

他来到这听雨轩左顾右盼，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这地方修建得倒是古色古香，清幽静谧，典雅精致，单看氛围就非常适合下棋，但问题是……

人呢？

楚路一眼扫去，四周空荡荡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

又走了一段路，他才看到了凉亭里的顾思言。

“这望星门棋道没落得这么厉害吗？这么大个地方，居然就只有一个人在那孤零零地下棋。”楚路嘀咕了一句，然后凑上前去。

此刻顾思言全身心都落在自己面前的残局之中，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楚路的靠近，倒是方便楚路观看棋局。

而看着看着，楚路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他又看了一眼顾思言，心道：这是个棋道天才呀。

他能看出顾思言的骨龄只有二十来岁，但棋力已经颇为深厚，对围棋的理解超越了寻常棋手。这不是靠刻苦练习就能做到的，必须要有一定的天赋。不过……

楚路看着他一步又一步地落子，能够明显感受到他棋路的滞涩，心道：这是陷入瓶颈了啊。

作为一代棋王，楚路心里顿时升起了爱才怜才之心，寻思着得帮帮他，毕竟顾思言的所作所为只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修士的围棋和凡人的围棋是有些不一样的。

对于凡人而言，自己一个人练残局，虽然多少有点闭门造车的嫌疑，但也不是毫无所获。

但修士就不一样了，修士手里的围棋并不单单只是棋艺，每一颗棋子也不是单纯的棋子，更是感悟棋道的工具。而只有在两者激烈厮杀，思想疯狂碰撞的情况下才能激发感悟，因此唯有面对活人，才有意义。

楚路拿起一颗白棋，等顾思言落子之后，放在了棋盘某处。

顾思言虽然没有注意到楚路的存在，但他不可能看不到这颗白棋，愣了一下之后，当即面目狰狞，双手抓着棋盘就要掀桌喊道：“你他妈下的什么狗屎？！”

“你再仔细看看。”楚路不慌不忙地说。

顾思言闻言又看了一眼那白棋，脸色微微一变，再看一眼，变得更多了，继续看几眼之后，顾思言缓缓坐了下来。

他思索了片刻之后，拿起黑棋放在棋盘另一处。

楚路不假思索，拿起白棋就下。

顾思言顿时再度勃然大怒：“你这他妈又下的是什么……”

“仔细看。”

顾思言又细看了几眼，脸色再变，又默默坐了下来，思索片刻后下了棋。

楚路再下。

“你他妈……”

“细看。”

……

也不知道顾思言是不是把脑子全用在围棋上了，以至于死活没反应过来，以至于这诡异的场景循环了多次，并且从‘你他妈下的什么狗屎？！’，‘你再仔细看看。’一路精简成了‘你！’‘看。’场面端得怪异。

直到又循环了十来次，顾思言才终于惊醒。

他缓缓起身，把之前踢倒的椅子扶起来，说道：“先生请坐。”

楚路坐了下来，两人开始正经地下棋。

这盘棋越下到后面，顾思言落子就越慢，思考的时间越长，结果直到黄昏时刻，才终于决出胜负。

楚路以些微差距输掉了。

“好强的棋力。”楚路说道：“在下佩服。”

而顾思言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这盘棋，看着自己那龙飞凤舞的棋路，忽然若有所感。

他脑中猛然一阵轰鸣，就仿佛奇经八脉七窍全被打通一样，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了起来。

曾经的苦恼，曾经的沮丧，曾经的茫然不解通通烟消云散，他感觉自己的棋道造诣大大提升了一截。

楚路看着他这副模样，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想：突破瓶颈了吗？不错不错，没枉费我花心力陪你下这盘棋。

以楚路的棋艺，如果只单纯和顾思言较量，那么他一边打瞌睡，一边下棋都能赢。

但问题是这次的目的不是赢，是引导对方突破，是下指导棋。

而且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还不能展露出自己的真实本领。

既要将棋力压到普通弟子水平，又要能够引导对方突破，这就很难了。

这时候，顾思言从突破的感悟中恢复过来，他看向楚路说道：“在下顾思言，敢问阁下是？”

“楚路，最近刚入门的弟子。”

顾思言顿时面露诧异，没想到和自己厮杀了一下午，给了自己极大帮助的人，竟然是刚入门的弟子。

——那岂不是说他连炼气都还不是？

不过顾思言没有多想什么，他知道这世上有些天才是没法用常理度量的，毕竟他自己就是。

而且如今最关键的也不是这件事。

“今日这盘棋下得甚是痛快。”顾思言很客气地问道：“楚兄，明日能否陪我再下一局？”

楚路低头做思索状，实际上是在心里询问系统，对方是不是自己的目标。

然而系统没有回应，这就让他有点疑惑。

是自己找错人了？还是不是时候？

就像陈清灵那会一样？自己也曾怀疑过陈清灵是目标，结果系统没有反应，直到陈家事变之后，自己再问，系统才给了明确的回答。

——看来还得再观察一下。

“行啊。那明天还是同样时间，怎么样？”

“如此甚好。”

“那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明日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