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御史、给事中还是其他大臣,醒过神来之后,纷纷激烈进谏、坚决反对,空气中涌起一片接一片的声浪,声音越来越大,言辞越来越激烈,连隋炀帝这等言辞都冒出来了。
对于向军中派遣镇守太监他们都不愿意,何况是向民间派出近万太监组成的内操军?想想那些税监矿监之害,再想想近万太监,他们只觉民间惨状已在眼前。再者说,民间的惨状眼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这些太监将要宣讲的内容、将要传的旨意,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太可怖了。
“不经内阁票拟,不经六科审定,皇帝就要将这般言语传至民间,这还得了?不行,绝对不行!”无分东林阉党,群臣此时空前未有的齐心,嘴上冠冕堂皇的言辞之下,心中不约而同地都是类似的念头。
半晌之后,声浪渐息,金殿之上君臣对视,无人顾及朝仪。
“田赋之事,断无更改。至于诸位爱卿的担忧,朕明白,朕既然是为了百姓,又岂能让内操军荼毒百姓?诸位爱卿放心,朕自有震慑约束之法,稍后诸位爱卿自会看到。看到之后,诸位爱卿若还有异议,可以提出。大伴——”面对巨大而强烈的反对意见,王战展现出的是群臣前所未见的强硬与干脆。
“老奴遵旨。”魏忠贤连忙应声接旨。听皇上刚才对自己说得平和亲切,而且皇上话中之意是要向天下读书人、大商人、大地主、所有的有钱人开刀,魏忠贤惊异不定的心基本放了下来:明白了皇帝调动内操军不是针对自己。
心放下来了,魏忠贤也就想明白了,人派少了真可能被打死:万历爷的时候不是就有前辈矿监税监被淹死打死么?虽然暂时还只是讲,不是收,但这次恐怕还是比那时候要凶险百倍,毕竟这事是前所未有的大。
思虑及此,心惊肉跳渐去,侥幸之念渐生。至于群臣的反对,他根本不在意。
“......”
听到皇帝说田赋之事断无更改,群臣可谓愤怒已极。刚欲张口,又听到皇帝说有“震慑约束”之法,而且会让群臣看到,想想皇帝方才言辞中所展现出来的东西,转念之间,这些人强忍着暂时安静下来,只待看看皇帝会给大家展示些什么样的“震慑”。
“陛下仁厚,体恤百姓,实乃天下万民之福。”巨大震惊与愤懑丝毫未散之时,挂总督仓场户部尚书衔的户部右侍郎苏茂相出班启奏:“不过老臣略有疑虑,还望圣上恕罪。”苏茂相抱笏行礼。
所有大臣都注目在苏茂相身上。他们都很疑惑,苏茂相这样一副态度是要说什么。
王战摆了摆手:“无妨,你且说说。就事论事,言者无罪。”
王战不怕讲道理,你说有疑虑,那就把疑虑摆出来,辨明道理、解决疑虑,只要不是不讲任何道理的反对就好。同时王战也很好奇,自己宣布了要干的事情之后,这些文臣会作何反应,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要说些什么。
“谢陛下。臣所虑者有三。一者,田赋均定一斗,对家中只有贫瘠田地的人家,负担可能偏重。是不是还是按田亩肥沃贫瘠等级征收田赋,贫瘠者不过三升,肥沃者一斗、两斗。二者,三斗四斗之赋,是不是过于苛待有力之家,此等人家之田亩,都是世世代代辛苦经营积攒下来,不当另眼相看。三者,徭役永久免除,官府再要用工便都需付给工钱,朝廷岁入本已入不敷出,以后农田水利之事恐难施行。”
苏茂相言辞恳切、有条有理,说完便微微低头躬身,静待皇帝。
苏茂相说出的想法出乎王战的意料。王战没料到他居然是就事论事,尤其是居然没有反对向所有土地收取田赋的新政。
其他的大臣、包括绝大多数阉党文臣也很惊讶,惊讶之中更多的是愤怒:这个佞臣,居然不是干脆反对皇帝的倒行逆施,反而直接商量起了多寡。这岂不是默认了皇帝的意图?
“佞臣!奸贼!”众人的厌恶唾弃之念一时充斥皇极殿,几如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