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战于此世第一次大朝会的第二天,农历六月十三,大批的内操军一队队的去往四面八方,每一队都披甲执械、弓箭在腰,声势煊赫一时。
内操军都出城之后,又有许多家仆打扮的人从四门急急离去,或车或马,奔向四方。
去往山西方向的官道上,看着已经远去的内操军,许多人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从城里陆陆续续又走出了许多各色人等,或是带着厮仆、绫罗加身、油光满面的富商大贾,或是成帮结伙寻常打扮的贩夫走卒,还有些僧道乞丐,不起眼地走在路边。
当城门和大路都恢复如常、安静下来的时候,刘若愚离开了乾清宫,走向坤宁宫。
......
亥时。
乾清宫西北,接近宫城的西北角,即便是这炎热的仲夏夜,这里仍然是有些无形的阴冷,无论你身上是不是正在出着汗。
如今,这里的冷宫已经空了,本就稀少的人声与烛光已经近乎于无,只偶有老宫女的咳嗽声传出。
从这里沿着宫城西墙向南走上大约二十丈,向东与乾清宫和坤宁宫遥遥相对、西则几乎紧贴宫城西墙内的内金水河,有一片独门独院的宫殿院落。近七年来,这片院落历来是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云集,今日却是灯火暗淡,人声稀少,似乎是主人不在。
这里便是咸安宫。
往日里,成妃、慧妃等妃子都被幽禁在西北角的西二所之中,咸安宫与之同处宫城西侧,相距不过二十丈,正好能监视幽禁诸妃。客氏每日里就在这里享受着高高在上左右诸妃命运的快感。
今天,客氏确实不在咸安宫中。
天启在宫外给客氏营造了富丽堂皇的宅邸,规模及一应陈设用度不下藩王府邸,且还赐予客氏随意出入宫禁之权,客氏这段时间在宫内实在是没意思,便经常在宫外府邸起居。
皇城外,东厂胡同附近的一片广大富丽的府邸中,正堂之内,客氏和魏忠贤斜对而坐,正在说话,平时身边最亲信的宫女太监、丫鬟婢仆都被赶了出去。
客氏正埋怨魏忠贤:“我儿国兴,我弟光先,汝兄魏钊,虽俱在锦衣卫,也不过是担个名领俸禄罢了,哪能吃得苦去侦缉什么案子?此番你全都打发出京,却是为了哪般?有什么事情让别人去做就是了,还怕少了功劳不成?想要,就连军功都是咱们的,你非让他们出去做什么?我可听说了,山西那种地方,喝口水都费劲,边墙口内一带更是不怎么安生。”
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的客氏,身上大衫,头上凤冠,似乎是准备进宫面圣的样子。
魏忠贤刚才已经耐着性子劝慰了半晌,听到客氏的埋怨,还是耐下了性子劝说道:
“我让他们去,亲身立功只是其一,实在是我不放心,需要派些亲信去。”
“夫人要知道,三千万呐,皇上这是铁了心要从这些老西子身上割一大块肥肉下来,连数目都给出来了。这要是办事不尽力,或是眼皮子浅,甚至走漏消息、卖放人情,坏了皇上的大事,还有好果子吃吗?”
“我看皇上的意思,可是铁了心拿这些老西子开刀。拿回来三千万便罢,若是拿不回来,恐怕就有人要掉脑袋。最紧要的,就是因为皇帝将慧妃他们都放了出来,咱们的人才必须要立些功劳。一点实际功劳没有,这些妃子们在后宫与皇上七嘴八舌......”
“笃。”
客氏将手中的明黄细瓷茶盏顿在桌案上,打断了魏忠贤,柳眉倒竖,粉面带煞,“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将这几个狐媚子都放了出来?也不跟我商量。你还不让我去找皇上,难道就让她们这么回到皇上身边?”
细腻肌肤下,因怨愤而生的几许青筋,令妖媚娇艳中隐现狰狞。
魏忠贤心中在打自己嘴巴,暗恨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把妃子们的事劝住,怎么又提起这些妃子,嘴上却只能接着劝:“不是跟你说了嘛,皇上应该还是天启的缘故,把这些妃子放出来,大概就跟吃斋念佛、日行一善是一个意思,皇上还是在秉承天意罢了。待明年,你再回到皇上身边,还不是一切照旧。”
魏忠贤嘴上是这样说,实则心里是无穷的震惊,震惊中还有出于生命本能而不愿正视的恐惧,要不然他也不会将魏钊、侯国兴等人都打发去山西。
他如此安排,实是拼了老命的想要办好皇帝交待的这桩差事。以往最信任、最得力的田尔耕、许显纯已经不能让他放心,故而一定要把这几个亲得不能再亲的人派去看着,派去之前细细叮嘱,狠狠敲打。
他太震惊了,田赋新政,朝堂上关于新政令所有文官都哑口无言的辩驳,将内操军都派出去宣讲新政,铜墙铁壁一样的新军。还有,就是皇后执掌尚膳监和今天离开冷宫的妃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