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战就这样走遍了车阵边缘,不时停下来检查战士手中的火铳,看看火炮,与战士说说话,缓和着战士的紧张情绪,鼓舞着士气,在一个时辰之后才回到了金龙指挥车。
......
“圣上治军英明,微臣自愧不如。”
刚在巨大的金龙指挥车内坐下,满桂便急不可耐的站起来向皇帝施礼,其余将领也纷纷施礼,赞叹不已。
昨天晚上的万岁山战前军议中,诸将对皇帝选了这样一个位置、摆出这样亘古未有的阵势、第一波射击还要用空包子铳,多多少少是有些疑虑的,最担心的就是士气。现在随着皇帝视察完车营军阵,看到皇帝和战士之间的种种,这种担心终于烟消云散。
“圣上,诱敌深入微臣是知道的,可为何定要提起这东奴的狂气?还要提到这种程度?”随王战视察,憋了一路,满桂的每一根胡子间都充满着好奇,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满桂对于皇帝让新军先用空包弹射击、尽力提升东奴的士气还是十分不解:上百白甲兵,若是能够击杀,在国朝近十年来就是从未有过的大功,绝对可以杀杀东奴的威风,皇帝居然放走他们。在满桂看来,就算收割了这份大功劳东奴也不会跑,十几万大军,怎么可能就这么被吓跑了?
不仅如此,满桂和赵率教的骑兵其实全部都是身着精钢胸甲,只是按照皇帝的严令,除了每部不足百人胸甲明穿,剩下的八千人全部在胸甲外面罩上了赤红的棉甲,将钢甲隐藏的严严实实,战马的马甲则都藏在里排战车里。而且二人现在大旗下的一万八千步卒也并非本部,而是王战的新军,也全都是胸甲外罩上棉甲,精钢胸甲丝毫不露。
至于他们二人的步卒,都在城上,皇帝说了,一定要让诸将看看纯粹新军的战力,现在整个军阵中,除了骑兵以外,车、炮、火铳兵全都是新军。
“因为咱们太强了!”听到满桂的疑问,王战环视着众将,“太强了,就会把他们吓跑,朕可不想让他们都跑了。他们的战马太多了,跑起来太容易了。”
“太强了?”满桂有些懵,脑子里有些没想明白。
......
“杨阿如,你这脑袋里是咋想的?咋就说紧张呢?”
外排战车,百总连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杨阿如,同样不明白,眼前这个兄弟是怎么想的。
皇帝走后,百总连长也将自己的战车连巡视了一遍,模仿着皇帝说话的样子,与每辆战车的弟兄们都挨着个的说了一会话,帮弟兄们放松心情,最后忍不住又回到了杨阿如这。
“俺是有点紧张。”杨阿如闷闷地说道。
“那也不能那么说呀。”百总更生气了。皇帝走后他就说了这个杨阿如,当时杨阿如就是这句话,现在还是这句话,真是气人。
“俺不想欺瞒皇上,平时皇上不就让咱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再说了,皇上不也说紧张嘛。”
“皇上......皇上......皇上那是圣人,能紧张?那是安慰你,就像平时的宣导官一样,你还当真了!你个夯货!你平时那机灵劲哪去了?”百总更生气了:都是假机灵。这么个夯货,早晚耽搁自己的军功前程。
“皇上安慰俺?......皇上对俺这么好,俺这炮,一定要打得更准,多打几个东奴。”听了百总的话,杨阿如忘了看百总的脸色,只想着怎么报答安慰自己的皇上。
......
“怕把东奴吓跑?”
满桂知道万岁山训练出来的军人有多强,自己和手下也受训了三个月,可他从未想过这就能将东奴吓跑,这是完全不曾在心里出现过的想法。
“东奴是什么东西?东奴就是强盗。哪个强盗为了抢点东西愿意拼命?强盗就是想把人吓唬住,不费吹灰之力把东西抢走,最好再把你吓得直接跪倒、吓唬成奴隶。他们才不愿意拼命。他们胆子其实很小,也没有什么国家大义、民族气节,他们中不会有岳飞、文天祥这样的英雄。”
“这样的强盗,最是欺软怕硬。他们之所以表现得那么凶残,并不是他们就强的没边了,其实是因为咱们自己太弱、太胆怯了。强盗像财狼,你弱他就强。不用说太祖,你们想想,成祖的大军若还在,东奴敢造反吗?敢这么凶残吗?他们一定恭顺的不得了、为了抢一个朝贡名额互相打得不可开交。朕现在的战士个个都是天下强军,他们如果知道了朕的战士是什么样,一定会被吓怕,所以,朕必须示弱,绝不能把他们吓跑,朕要把他们尽可能多的留下来。”
王战给将军们指明强盗的本质,色厉内荏的本质。
众将齐齐点头:陛下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圣上,打仗最讲究军心士气,圣上就一点不担心这会不会涨了东奴的士气、灭了咱们自己的威风?”满桂还是有些担心,坦然的问了出来。
在万岁山军营,一次次的训练总结会议让诸将已经养成了畅所欲言的习惯,没有人会过分的谨小慎微。
“东奴的士气会涨,我们的士气却不会降。就像老百姓说的,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朕的战士,在大义上知道为何而战,在战术上,平时训练中就知道了面对任何的变化具体如何去做,心中不会慌。”王战胸有成竹地对众将说道,“随朕走了大半个军阵,你们也看到了,咱们的战士,有人慌张吗?有些紧张是正常的,现在知道了朕的谋划,他们的士气是不是更高了?”
满桂想了想,一路巡视下来确实如此,“那倒是,圣上英明,臣心悦诚服。不过也不至于吓跑吧?百十颗东奴脑袋,还是有点可惜。”
“因小失大才最可惜。你总觉得不会吓跑东奴,那是你还没有真正看过新军杀敌,咱们谁都没见过。不过朕相信,等看到了,你就会明白什么是新军,为什么东奴会被吓跑。到时候你就会彻底明白,朕为何一直让你严加保密,去锦州替换赵率教,一路上不许你接近城池,到了锦州也要你断绝城内外往来。”对于满桂的疑问,王战信心十足的给出肯定答案。
听了皇帝的话,满桂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当日自己受训结束,返回辽东的时候,皇帝严令一路行军不得接近城池,大车之中自备粮草,沿途不再采买;扎营皆如战时,严禁内外交通,军中只言片语亦不能流入民间,必须令东金奸细完全无从得知新军的消息,尤其是铠甲铳炮和训练有素的消息;到了锦州也要严守城池,断绝内外交通,虽熟悉的商旅亦不准进城,对外只说严防东奴偷城,民间采购只能在城外,且也必须在军队监督之下进行,军队也必须三官同行带兵出城,互相监督,至今也是如此。原来都是为了今日。
“至于英明,朕是否英明全在你们,你们勇敢镇定的打败东奴,狠杀东奴,为关外的老百姓报仇,收服失地,朕就是圣明之君,你们要是惊慌失措,胡乱开铳放炮,被东奴攻破了军阵,那朕就是纸上谈兵的昏君。”
“报——”在瞭望车上的观察哨前来禀报,“圣上,东奴派出了许多阿哈奴才去四周砍伐树木。”
“朕怕你们这天下无双的战力吓得他不敢来,所以,朕就摆出这么个阵势。你们看,东奴这不是来了,这就要造盾车了。”王战语带戏谑,微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诸将满怀信心的开怀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