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军骑兵在尽力的衔尾追击东金残部,而新军车营和步兵第一天这一路上就是不停的收复城池。
说是收复,实际上跟投降东金一样,王战的大军一露面,诸城都是望风请罪,只是多了一个城中军民痛打少数领头投降者、戴罪立功的情节;也有少数机灵又胆大的官兵纠集起来同伴,奋力斩杀了城中那些比较贪婪、还想多带走点东西、没能第一时间逃出城的东金军卒。
望风请罪之下,王战的大军自然也不会在这些城池停留,连补充粮草都省了——四轮大马车的车厢中早已按计划备好了一切。
至于那些之前投降如今又反正的人,王战还没工夫搭理他们,也根本没放在心上,愿意随着东奴跑就跑吧,愿意留下的也无足轻重,更比不了眼前的军机大事。
追打到昨天晚上的时候,东金的损失开始加大——他们太疲惫了。双方同样的路途,一方是寒冷加上饥饿,人和马都疲惫不堪,一方是人有热饭可吃、马有草料豆料可喂,曌军的后勤优势开始显现威力。而且大战当天的晚上,祖大寿的骑兵就抹平了一开始形成的几十里的路程差距,带着夺得的几万匹东金战马赶上了大部队,极大的缓解了追击的马力。
追击中,虽然有马匹拖曳,但是偏厢战车、炮车、辎重车、运兵车等车辆的速度还是赶不上骑兵,不过王战和诸将早就在训练中演练过相同的场景。
每天的追击之中,临近申时,按照战车的行驶里程,前方的骑兵先停下休息,炊事战车赶上来之后,歇息的差不多的他们就吃上一口热饭、喝上一口热汤,然后再次开始追击,直至追至天色全黑,为避免马失前蹄损失战马、摔伤骑兵而停下来,就地结阵。此时已经接近了前面的东金残部。
而东金为了避免夜袭、为了拉开距离,只能在曌军骑兵赶上来之后再次启程,被迫在黑暗中至少再奔驰半个时辰才能停下来休息,否则第二天天亮他们就很可能遭到重创。
曌军骑兵则在适当休息后再度以步卒小跑的速度前进一个时辰,不为马上追上,只为稳妥的拉近距离,为第二天凌晨的追击创造条件。而且曌军还安排少量的一人三马的夜不收始终盯住东金,随时通报东金残部动向。这当中还包括一些骑马步卒小队。
骑马步卒小队不是谁都能去的,而是以平时射击成绩最好的上士为首组成的小队,这些人平时在军中就被王战称为“李广神射”,荣誉感极强,此时请战的热情也最高。
第一天的晚上东金就被这样打了个措手不及,本以为曌军当天就不会再追了,没想到在意料之外又损失了一批人,这之中包括了赵氏鹰扬铳手的杰作。在与夜不收的合作下,鹰扬铳手在夜间利用敌人的火光狙杀敌人,虽没有狙杀什么高级将领,却在不必硬冲敌人营寨的情况下,在黑暗中一铳毙命,给东金造成了极大的恐惧,迫使其起寨拔营,不得休息。
在此战术逼迫之下,东金一路上因夜行而断腿的战马、摔伤的骑兵越来越多;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从路上的迹象就可以看出,在曌军这种似慢实快的战术下,东金也快到极限了——路上有大量脱掉的铠甲,多数是锁甲和铁叶明甲,就连精锐白甲兵的水银甲都有许多,明显是为了减轻战马负重。
棉甲倒还极少,毕竟棉甲还有一个保暖的作用,如果现在就扔掉,这个季节,到了塞外也难以活着回到辽东——那些草原部落这个时候可不会再把他们当成尊贵的上宾、再给他们提供皮袍和马奶酒,只会像吃腐肉的秃鹫一样盯着他们,在他们快倒下的时候上来啄一口,直到把他们剔成干干净净的白骨。
不得不说,夺得的战马对曌军是一个有力的支撑——否则,今日出塞的意义就很小了,甚至可能损失更大——这样的天气,连续长途的追击,战马已经明显掉膘,战马患病减员的可能性大增,若无新夺得的战马替换休息,完全无法继续以这种速度进行追击了。而若失去了速度,则追击就变得无意义。可即便是有了这样的支撑,曌军也不可能再大规模的吃掉东金残部骑兵,单纯的骑兵接战是不可能打出歼灭战的。
除了以上种种,王战还有一个隐秘的考虑,“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敌国外患,某种程度上就可以起到法家拂士的作用。
他觉得,东奴、北虏,再存在一段时间是比较好的,此一战如果真的彻底消灭了东金,那些文臣士绅恐怕又会觉得天下太平、可以歌舞升平了,一定会闲的没事干又开始想尽办法反对大练新军、反对新政、反对格物实学。
在他看来,新军打东奴没问题,但是大曌整个国势、国运有一个最大的敌人:国内守旧的特权权贵,或者说拼命维护既得利益的特权权贵。
只不过,这些个想法他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孙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