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香是女儿身。
春暖花开,百花争艳,桃香家前有一棵桃花树,春季开花之时,粉嘟嘟的花朵含苞待放,就跟桃香一样,娇嫩可爱。
桃香身着粉色衣裙,偶尔坐在院中洗着衣服,春天的天气格外的明朗,天上的云仿佛也在欣赏着桃香,如同画作,美妙绝伦。
父母是实打实的农民,哥哥桃梓身子孱弱,父母也面色衰老,桃香算是老来得女,但在父母眼里女子普遍比较廉价,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厉害,桃香的父母并不看好她,认为即使她十几岁的年纪长得倾国倾城,也是一个多了一张嘴的废物。
元闲四年间,桃香十八,君王选妃。
桃香洗衣回来,便听到父母在桃梓面前说着,父亲桃河说道:“今年君王选妃,是在百姓人家选,我看要不让桃香去如何?”
“父亲,桃香年纪还小,再说了入了宫就跟进了牢狱一般,”桃梓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哥哥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每日都躺在床上,如今咳疾越发严重。
“你这说的何话?什么叫入宫跟进牢狱一样?在宫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好吗?再者说了,桃香十八了,早就应该相夫教子了,我和你母亲决定了,明日就送她选妃。”父亲自私说着。
母亲桃氏在一旁不说话,只是一脸忧愁的静静的看着。
桃香透过门缝看见,父母以及哥哥的都穿着衣衫褴褛,自己身上粉色布裙也鹑衣百结,在看了一眼家里,家徒四壁算是好的了。
桃梓刚要说话,桃香故意将怀里的木盆扔在地上,制造出声响,随后打开门,吱呀吱呀的声响伴随着木屑的掉落。
“母亲衣物洗好了,”桃香微微一笑,掩饰自己内心的抑郁。
桃梓见状,咳嗽一声,便无他话。
“好,时候不早了,我和你娘下地看看,你先去做饭吧,”桃河随口打发桃香,便和桃氏一同出门。
桃梓看见父母出门,便勉强起身撑起身子,对桃香说道:“阿香,我知道了你听到了爹娘的谈话,不要放在心上,爹他只是随口说说。”
桃梓说的话有气无力的,桃香看到上去扶,便说:“没什么,女子早晚要嫁人的,嫁给谁都一样。”
“那也不行,”桃梓强调,他是心疼妹妹的,知道父母重男轻女严重,如果自己在不关心妹妹的话,这个世界上便无他人去关心了。
“哥,你好好养身子吧,近日你的咳疾越发严重了,要当心身子。”桃香反倒是安抚他,她自己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心里还有一席她的位置。
“阿香,不是哥多嘴,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爹娘把宫里生活看的太简单了,认为只要进了宫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皇宫就跟深渊一样,是吞噬人的噩梦。”桃梓念叨着。
“你竹芯姐,进了宫当了宫女,她父母以为以后会过上好日子,谁料到,好日子没来,竹芯日夜在那受尽欺辱,”桃梓说着说着眼泪不由的流下来。
竹芯和桃梓是青梅竹马,前年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奈何女方家要一头牛,家里拿不起彩礼,两人的婚事便告吹自散,正好赶上了君王选宫女的时候,竹芯被迫进了宫。
桃香听到哥哥在讲竹芯的事,心里也难免心痛,但是现实事与愿违,他们违抗不了父母之命。
桃梓也深知一点,自家妹妹倾国倾城,早晚会嫁人,以父母的习性,不是嫁给年老体衰的高官贵人,就是嫁给富家的纨绔子弟。
“哥,我去做饭了,你不要想其他的了,好好歇息才是。”桃香安慰道,便起身离开。
对于未来这个现实,桃香早就习惯了。
家里做饭烧火地方,是在主屋旁的一个草席亭子内,亭子旁有一棵桃花树。
此树是桃香小时候上山捡到了一枝花枝,看花枝开的茂盛,便拿回家栽种起来,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那支花枝开成了参天大树,并且每枝枝丫上都缀着粉色花朵。
桃香看着树,心里想到明日父亲要把自己送给君王,喃喃道:“桃花,这世上真不公啊。”
桃花树在微风的吹拂下,花瓣瓣瓣飘落,如同下雪一般,粉色的桃花雪。
桃花树似乎感知到桃香说的话,轻轻摇曳着。
桃香看到,心里只觉得这幅景象好美,再多也就是伤感了。
袅袅炊烟升起,桃河与桃氏肩扛锄头回来,满脸愁容,已经大旱三年了,如今就指望着冬季能有雨水浇溉,现如今已到春季,指望着下雨是不可能的了。
桃香抹了一抹额间的汗水,一抹炭色随即挂上,抬头看到父母垂头丧气的回来,便上前迎去,“父亲,母亲。”
“饭好了没?”父亲听后抬起头来。
“好了,”桃香温笑答道。
“先给你哥送一碗,”桃河随即吩咐,便把锄头扔在地上,连连叹气。
“怎么了?庄稼不好?”桃香问道。
“一根苗都长不出来,都是野草,看样子指望着收成是不行了,看看地里还有没有野菜什么的,你明天去挖点,”桃河转头对桃氏说道。
桃氏也叹气点头:“你先别忙了,先给你哥送饭,”随即对着桃香说道。
桃香听后,便拾着饭菜去,来到门前,隔着破旧的木门很清晰的听到哥哥刚强有力的咳嗽声,哥哥是去年患了这个咳疾,原本体质脆弱,再加上竹芯进宫受苦,咳疾越发严重。
推开门,看着刚刚倚在床边,满脸苍白,眼神里的无助,如同沧桑多年的老者,根本不像二十出头的壮志青年。
“哥,吃饭了。”桃香把饭菜端在床边,放在破旧的木凳上。
“爹娘回来了?”桃梓眼皮微微垂下,低声说道。
“嗯,你先吃饭吧,我去给你熬药,明天再去给你抓药。”桃香说道,心里不免叹气。
“不用了,浪费钱,我这病治不好的。”桃梓已经看开一切了,随时随地准备接受死亡。
“还是有希望的,等我入了宫,有了钱,你的病自然会好。”
“你当真入宫?”桃梓一听,震惊的恨不得坐起来。
桃香点头。
“你知不知道,当今君主昏庸无能,暴力成性,你入了宫岂不是找死?再说了,我的病不需要你入宫。”
桃香听后,很欣慰,按住桃梓的手,轻声道:“从小你就向着我,爹娘不看我,邻居觉得我是祸水,唯独哥哥,舍身保我,护我。”
“我还记得当年,我受邻家地主小子欺负,是你当众护我,被他们群殴,要不然你也不会废了一条腿,当年要不是你,我早就不清白了,为了哥哥,值得的。”桃香温柔说道,哥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也曾有过一个想法,宁愿自己死,也不想哥哥离开。
“不提当年,当年你哥我没有展现实力,要不然不能被废腿,我深知爹娘嫌弃你,但你记住一点,哥哥永远不会,哥哥即使是死也会保护你。”桃梓郑重其诺的说道。
桃香微微一笑。
到了午夜时分,夜空格外清亮,每一颗星星都开始散发着自己的光辉,桃香坐在桃花树下,这一夜她辗转反侧,一想到明日选妃之事,心里烦闷的很。
想到如果被选上还不如趁机逃走,这样也没有人会问责,但是一想到哥哥药钱,即使是深渊也得跳啊。
第二日
不到午时,游街上已经人头攒动,百姓们将城墙围成一个半圆,官兵站在内侧,中心地方则是站着参加选妃的女子们。
城墙上,君王坐在黄金座椅上,右手拄着脑袋,络腮胡子堆积在胸口,一脸油腻的盯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身后宫女扇动着巨大的蒲扇,大臣们站在两侧,每一个人眼里都充斥着欲望。
君王左旁侧站着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灰色道袍,男子绾着乌发,鬓角斑白,一双深邃的黑眸盯着下面人群,眉毛如剑锋,嘴唇宽厚,颧骨高耸,面容刚毅。
桃香早早被父亲拉来,站在参选人员之中,一个年老色衰的宦官,手持着拂尘,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扬,露出黄白牙齿,细细打量着他眼前的诸多姑娘。
每个姑娘手里都拿着自己的生辰八字,桃香也不例外,宦官打量着桃香,嘴里发出细微哼声:“哼——,不错,不错。”
说完,便把桃香叫出来,领到城墙前,让士兵传话。
士兵一路小跑上了城墙,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报告着:“君王,此女子身材姣好,美貌倾城,生辰八字跟您给的一样。”
君王往下看着桃香,城墙有几丈高,虽看不清人脸,但是听到生辰八字吻合,便笑起来,说道:“带她回宫,”说完便起身离开,身后的大臣随从也纷纷跟着离开。
士兵下了城墙回报:“君王说,带此女子回宫。”
宦官一听,笑眯眯的眼睛看着桃香:“姑娘,跟老奴走吧。”
桃香听后,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送她来的父亲,父亲的嘴笑的合不拢了,身后的人也议论纷纷,选妃总共不超过半个时辰。
桃香跟着宦官来到宫里,一进入宫门便看见两侧几丈高的墙,走了大约几十米,才真正进入宫内。
宫内的景象和外界卓然不同,外面车水马龙,而宫内却冷清的寥若晨星,宫女们井然有序的排列走着,太监们也是低着头排成一列走着,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小心谨慎。
人一旦没有了活着的欲望,便任人摆布,桃香看着他们突然想到了这句话,但是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想活出精彩吧。
宦官带着桃香来到一处宫殿,殿名为桃园殿,殿院长宽数十米,殿顶铺满砖瓦琉璃,木质红门和窗户。
宦官打开门,屋内站着一女子,女子装饰朴素,衣着简朴,看样子起码三十有余。
“这是南乔嬷嬷,从今日起就教你,”宦官娘娘腔作道,说完,他便耍起袖子离开。
嬷嬷上下打量着桃香,问道:“姓名。”
“桃香。”桃香答道,看着南乔嬷嬷。
“从今日起,你就住这里了,我在这里教你,琴棋书画,舞蹈礼仪,虽不让你样样精通,但熟知即可,为期一个月,一个月后你会成为君王的妃子。”嬷嬷沉稳说道。
桃香并没有多问,而是点头,她能做的只有默默而已。
一入宫中深似海,从此不再自由人。
一个月时间,桃香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不仅要学琴棋书画,还要学得知识,练习舞蹈和礼仪,嬷嬷曾说即使高官贵人的女子,也要学起。
虽说桃香是村野乡妇,但机智还是有的,学起来有模有样。
为期一月已满,桃香成功为妃,封号为香。
入了宫的日子,无非清闲,要么就是被君王宠幸,日日夜夜桃香都在被宠幸当中,这让宫中其他嫔妃羡慕嫉妒。
在世人以及桃香父母眼里,桃香穿着金荣华贵,吃着是山珍海味,数不尽的奇珍异宝。
可桃香自己知道,在宫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宫里看起来繁华似锦,但每一步走的都如履薄冰,如果得到宠幸的话,身后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自己,不得宠的话,就连宫里的下人都看不起自己。
桃香实在不想不宠幸,与其要去伺候那年老色衰的老头,还不如孤独终老,可是天不遂人愿,桃香成为香妃之后,君王每日每夜的找她。
在此期间,桃香总是做到皮笑肉不笑的程度,哄得君王开心。每每看着空落落的院落,桃香就无比想念家院中的桃树,即使宫中百花千娇百媚,桃香也只觉得院中的那棵桃树甚好。
君王得知桃香心事,为了讨桃香欢心,连夜派人去桃香家中将桃树连根拔起,种在桃香寝宫前处,让桃香一睁开眼就能闻到花香,走几步就能看见桃花。
桃香知道此事,自此之后每日清晨第一感受到桃花的香气,让桃香心里温馨不少,虽说没有家的味道,至少旁边有了说话的对象。
她深知,在宫里就如同在悬崖一般,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如今君王宠幸能在崖边上拉着自己,可是如果宠幸没有了呢?
虽说如此,得知哥哥身子日益健壮,便觉得此时生活也没什么不可。
但有件事让桃香大失所望,便是自家父母,他们认为自家女子当了妃子就能高人一等,每每穿金戴银,住着古色古香的房屋,谁不知他们见识短浅,身份低微,只能求得旁人眼光羡慕,如今贫穷之家早已舍弃。